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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情绵纠缠却羞怯(肆)

陈天识大惊,急忙问道:“石帮主,你怎麽了?” 石英看他一眼,扭过身去,不是不睬,口舌若有禁锢,不能应答。陈天识虽然恼他心机诡深,度量狭隘,但见他浑身抽搐,手足蜷缩,渐渐双眼茫然,状若无神、嘴角撇歪一二,蓦然口吐白 沫,不禁暗暗心惊,反倒生出许多关切凝重之意。只是他此刻依旧被绑缚于斜“床”之上,绳索束缚极牢,挣脱不得,四肢身体皆难以动弹,虽然焦急,也是无可奈何。 便听得外面似有脚步之声,他听得明白,其轻盈若何,该是一位女子过来,心中一凛,暗道:“这必定是那万恶不已的朴医刀回来了。她看我无恙,只怕又要寻思毒法,折磨于我。唉!大丈 夫能伸能屈,我便是象猫儿一般有九条十条的性命,也经不得她三番四次的折腾。”于是大叫一声,极尽凄厉悲惨之音,依旧还“昏死”过去,又拧眉蹙额,运行粗重呼吸,满脸皆是痛苦莫 名之色。 门被推开,果真是朴医刀走了进来,不顾石英哀嚎挣扎,长袖一甩,走到陈天识的身边,见他如此模样,冷笑连连,哼道:“你中了我的‘断魂丸’,如此痛苦,只是初始而已,不过腐蚀肠 胃。稍后再毒害你的肝胆心肺,那时你便是疼痛得昏厥了过去,只怕稍有牵引,也若万蚁噬身,又能将你刺疼醒来,可谓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生死两难,漆器惶惶也。” 陈天识心中暗骂:“所谓天下最毒妇人心,此言未免偏颇,却将好女子也冤枉进去了。但要是将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那是无论怎样也不过分,委实是妥贴之极。非也,非也,你心思歹毒, 比那天下最毒之人犹然强上十分,只怕蛇蝎五毒要要你蛰你,伤你不得,反被你毒翻陨命。” 只是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能,心中忿怨无从宣泄,实在是憋闷得难受,于是灵光一闪,生出主意,“昏迷”中*道:“琴儿,可…可是你么?休走,休走,我这一生一世,心中永远只有你 一人,你…你的心中也只有我一人罢?好,好,你我生生世世,都要作一对恩爱的夫妻,其余女子,莫说中庸之姿,便是她倾国倾城、羞花闭月,在我眼中,那也只如污浊粪土一般,是万万 不会瞧她们一眼的。”心中另行念诵,道:“各位姐姐妹妹,我说话如此粗鄙不堪,绝非针对你们,只是针对这恶妇一人,阿弥陀佛,你们勿要误会怪责。” 朴医刀神情陡变,怒道:“好一个痴情的少年郎君,便是快死了,也要编织鸳鸯美梦麽?”冲上去,扬手朝着他脸上就是几个耳光,好不疼痛。陈天识叫苦不迭,既然极度“昏迷”,也不能 即刻醒来,露出破绽,一边心中痛骂,一边喃喃道:“这里有个恶妇,年纪老大不小,始终嫁不出去,你说她可笑不可笑?唉!便是什么孙无常欢喜她,可是看她这般凶悍,比河东狮吼还要 厉害数倍,心中自然有所忌惮畏惧,便是想娶她,也不敢轻易开口。” 朴医刀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这臭小子,自己缠缠绵绵倒也罢了,为何还要诅咒我等?”挼起袖子,才要狠狠打下,蓦然一念:“我果真是凶悍泼辣,惹得师兄畏惧生厌了麽?若是如此, 我…我也该收敛一些才是?”犹豫不决,自言自语,旋即喟然一叹,将长袖摆下,颓废坐于凳上。 此刻石英爬见过来,气喘嘘嘘,颤声道:“女菩萨,快些,快些将十全大补丸给我。”见她昏昏噩噩,不理不答,甚是焦急,竟一把保住朴医刀的小腿。 陈天识眯开一条眼线,觑见得真切,心中啧啧不屑,忖道:“如此有失礼仪,罔顾男女规矩,简直成何体统?” 朴医刀心烦意乱,冷不防被石英抱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本能将他踢出,骂道:“淫贼,你要做甚?” 石英身体虚弱,哪里经受得她这一踢,身子扑嗵嗵翻转几个筋斗,往後跌去,一头撞在了墙上,顿时磕起老大的一个红包。他再无起立挣扎,转过身来,倚靠墙壁,半坐半卧,一只手只是远 远往朴医刀抓去,遥不可及,若水中捞月,不住道:“十全大补丸,女,女菩萨,给我十全大补丸,为你建祠烧香。” 朴医刀又要发作,眼睛一转,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容盈盈,虽是徐娘半老之状,依旧装扮那风中桃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青花白浪,小巧可爱。石英陡见此物,更愈疯狂,虽有气 无力,犹然叫道:“十全大补丸,十全大补丸。” 朴医刀一手捏起瓷瓶,一手向他招唤,笑道:“你来呀!要是哄得姑奶奶我高兴,便给你两粒神药如何?” 石英闻言,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偌大气力,气喘吼吼,爬到了她的身边。陈天识暗暗叹息,心想:“我明白了,这十全大补丸哪里是什么神药,却是可以蛊惑心神的毒药。这石英算不得好人 ,但到底也是昔日黑旗帮的大帮主,也曾被完颜乌蒙看中,请入极品殿伺候,不是英雄,那也是半个枭雄,竟然被她看作是一条苦汪哀吠的小狗,肆意欺凌。”朴医刀咯咯欢笑,除下鞋袜, 道:“你再替我添上。” 石英心思有些模样,听不真切,将那“添上”听为“舔烫”,稍稍踌躇,微微叹息,便抱着她的脚踝亲吻起来。 朴医刀不妨他有如此举止,只骇得魂飞魄散,极力抽脚,骂道:“淫贼,你还不松手?”一时半刻,竟然摆脱不得,慌乱之下,挥舞双臂往他悲伤敲打。 石英恍惚之间,看得那青花小瓷瓶上下摇晃,眼睛顿时一亮,任她捶打,一手往瓶子抓取,但准头失衡,反倒捉住了朴医刀的裙带,用力一拽,噗哧一声,正被拉松了开来。 此时门外走进了一人,见此情景,神情惊愕,继而勃然大怒,喝道:“你们两个不知道害羞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到底在做些什么?”甩下药罐,在地上跌得粉碎,甫然扭头就走,正是孙 庭凤。 那苍髯之人紧随其后,见状惊讶,忽然拍掌大笑,道:“男欢女爱,有何不可,只盼天下丑女也好,美女也罢,莫要碰上负心汉子,否则下场都是一般的痛苦。” 朴医刀猛然一脚飞出,将石英踢开,唾骂道:“你这疯子,胡说什么?” 苍髯汉子闻言,呆呆一愣,似笑非笑,道:“不错,我是疯子,不然怎会犯下大错,不仁不义,狼心狗肺?”捶胸顿足,实在不知所以。 石英嗫嚅道:“给我十全大补丸,给我十全大补丸。” 苍髯汉子听得,定定看着他,叹道:“天下哪有什么十全十美之事?你执拗于此,自然误人误己。”走出门去,不知所踪。 朴医刀冲上前去,抬脚便往石英身上用力踩踏,叫道:“你这恶人,胆敢调戏于我?可恶,害得师兄误会于我。”石英抱头遮面,挣扎躲避不得。 朴医刀忿然之下,蓦然灵光一闪,生出一个念头:“是了,方才师兄为何要三尸神暴跳,他明明对我无情。莫非,莫非他还是欢喜我的。”略一思忖:“定然是的,他心中还是有我的。如此 说来,我也不是天下第二的怨苦之妇。”满脸喜色,眉飞色舞,就要赶出去寻觅孙庭凤,走出几步,回身扔下两粒药丸,冷笑道:“你也算是立了大功,我心中高兴,不食前言,便给你两粒 神药。”飞奔而出。 石英慌忙抢过,将一粒就着地上的灰尘便纳入口中,急急咽下,另外一粒,牢牢地拽在手掌心里,看其架式,任谁来抢,便是拼命,也决不让出的。陈天识见状,莫不惊骇:“这毒药好生厉 害,休谈我胡说八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双角外犄哞哞天地玄航解毒丸’,便是真有此物,他说万毒可解,独独这十全大补丸是美好神药,解化不得,可见已被此药迷惑了心神。” 想起他虽然抱着那不知真假的《八脉心法》,其实已然成为了废人,不觉心有唏嘘,暗道他也正是成为了废人,所以才不再绑缚,心中反倒生出另外一个念头,暗道:“若是我也扮作了废人 ,想必这孙庭凤也会解脱我的捆绑束缚吧?” 此后几日,那孙庭凤与朴医刀轮流替陈天识下药下毒,皆是秉性猛烈之物。说来也怪,无论是哪一种药毒,灌入其腹中,皆是无恙无碍,却每每激起他丹田气息鼓漾,不自觉下行上逆,依旧 凝于命门。石英尚在陈天识昏迷之时,念诵《八脉心法》的经文,被他不知不觉依法修炼,内功修为大有精进。这一日,孙庭凤替他服下了‘龙王散’,本是极重伤骨断筋的内服药材,颇为 刚猛,陈天识只觉得丹田滚烫无比,更甚往日熨热几分,内息旋转至命门,好似生起了一盏鼎炉,急切按捺不得,忽然听得石英念道:“进若不得,强逆之,乃‘乾’上‘坤’下,终究无益 ,若是退而三,再进而五,或退而五,再进而七,可‘坤’上‘乾’下,交感生化。”陈天识遂将内气下倒,转而上行,那气息果真闯过“命门”,过“中枢”,到“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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