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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钟情终悔尚不能(贰)

陈天识虽然对那孟中与方效颦可谓之厌恶之极,但看他二者为爱私奔,心中也有几分感激,心中盘算,若是两派皆对之不利,棒打鸳鸯,自己定然要隐没身份,即时出去救援他们。他一摸自 己胡须,不觉一笑,暗道:“他们虽然知晓了我的左右年岁,道我是个少年,但是被这胡须蒙蔽,皆不能识出我的真正身份,我要出去,斗拳动剑,那时不消什么蒙面乔装的了。”思忖间, 便看老妇人引领崆峒女派弟子,俱往前走上几步,朝那方效颦招手道:“你这贱人,还不过来?”手势轻缓,但在方效颦眼中,却比甘家镖院所见之招魂幡更是可怕百倍。 方效颦高傲睥睨,从来不将许多人放在眼里,但此刻听她言语,却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浑身上下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神情三分恍惚,又兼七分惶恐,一时竟说不得话来。二丑哈哈大笑 ,道;“听闻这位方小姐胆色颇壮,能够堪比男子本色,打骂撒泼,皆是世间一品一流,不想在刘姥姥面前,却是怯意层层、畏惧迭迭,果真是虎老雄风在,了不得的。”原来此老妇人,便 是崆峒女派掌门人的师姐,“龙杖婆婆”刘姥姥。 方效颦哀求道:“师伯,您老人家便放了我吧?”刘姥姥冷笑道:“我崆峒女派素来行正言端,偏偏这几年来,派中龌龊之事层出不穷,这却是怎麽了?昔日出了一个‘红袖女’白凤刁丫头 ,她在江湖上臭名远扬,又入所谓‘黄谷六圣’,委实丢尽了我们的颜面。你接任掌门大弟子之位,非但不汲取教训,给一众师妹树立道德楷模,反倒与臭道士勾搭成奸,竟学她的模样,违 反师门森严规矩,败坏风俗,可谓有罪,且罪加一等。好,好,你说放你?哼,这却是混帐话了。昨日放了白凤,今日再饶了你方效颦,明日又要去放谁?” 却听得四丑叫道:“方姑娘,你好糊涂,如何还捉摸不得你家师伯奶奶的用心?若是肯将那藏宝地图交出来,她们自然会成全你们这一对亡命鸳鸯的。”方效颦脸色陡变,颤声道:“你胡说 什么?我,我哪里有什么藏宝地图?”四丑咦道:“你没有么?怪哉,怪哉,那旧妃被官府缉捕之时,便是依赖供奉此图,方才逃脱一死,也因此祸去福来,被圣上看中,挑出宫中陪王伴驾 。得图的官员受领皇命,去图中标载之地点勘验查询,果真起出了一对金盏、几双明珠,尚有名贵瓷瓶数匣,差人奉入宫中,表奏完颜亮。那官员与随从回城途中,半道被人劫杀,尸首扔在 路旁,藏宝地图也不知所终。嘿嘿!人死图匿,藏宝地点究竟所在何处,本已水落石出,这麽一来,又变得扑朔迷离,不能断定了。” 陈天识在树上听得真切,暗道:“辛英入宫了么?莫怪未曾看见她与崆峒女派诸人在一起。想必是独自在大都流浪之时,被官府悬文捉拿。”灵光一闪:“这四丑口口声声说道什么藏宝地图 ?莫非是当年宋将杨珏与‘小温候’遗留之金银财宝么?”想起昔日吴千秋从辛信手中夺得此物,一路颠沛流离,飘至海岛,终究还是一场虚妄,可见得此图并非真物,转念一想,不觉疑惑 :“那什么金国的官员既然得了几件值钱的宝物,且听这四丑口气,藏宝地点当在大都不远,那辛英所奉地图,未必就是原先那张地图。”百思不得其解,依旧屏气凝息,侧耳倾听。 三丑道:“老四,你说的什么官员也是粗蠢之极,既然发掘了,便将所有宝物起出运走就是了,何必耽搁?却落下了这等杀生之祸?” 四丑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皆因宝物实在太多,又埋藏极深,也不知里面是否有得什么机括埋伏,所以那验宝堪察的官吏不敢大动手脚,唯有派人上奏朝廷,专门发下许多民伕农工进行偌 大的工程才成。” 三丑啧啧咂舌,笑道:“这是什么宝藏?似乎若能得之,轻易之间,就能富可敌国一般。”四丑叹道:“我们不是贪财好钱之徒,为何要追逐至此?不瞒方姑娘,我兄弟也正是为了此宝藏而 来。” 无飙道人冷笑道:“这话听来,似乎有些前后矛盾了。”刘姥姥大声道:“何止是有一些矛盾,简直是大大的矛盾。” 四丑不慌不忙,道:“非也,非也,绝无矛盾之处。若是叫我兄弟五人得了宝藏,不仅不会留下骂名,还会垂名千史,表尽人间忠仆义奴。”刘姥姥冷笑道:“五丑果真是名不虚传,自我吹 嘘的功夫,可谓之天下无敌也。”四丑道:“如何会是吹嘘?这笔宝藏皆是多年来宗王爷苦心经营累积而得。如今他不幸叮铛入狱,我等自然该替他好生看护,不至于被旁人掠夺才是。” 陈天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方知辛英提交的地图,却是完颜乌蒙的积蓄藏匿之所,并非当年欧阳伯与辛信得之图物。无飙道人道:“完颜乌蒙四处盘剥克扣,积下了这许许多多的民脂民膏 ,我等收来,合理安排置妥,岂非要比你看护恶私墙上许多?”四丑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兄弟几人虽然本质笨拙,却并非那流云庄与椟株镖局之流,岂能听你在此花言巧语,肆 意蒙骗?你们这些臭道士得了钱财,还不是各自分上一份,到处圈地买卖,置办产业,自求谋福之道?” 大丑道:“此话说得有些过了,未免叫泰山派稍稍有些难堪,但是却是大实话,没有半分的虚假。” 二丑道:“不错,你看那些有名的史家,既能具载真实的典故,又不至于得罪当事之人,天底之下,能有几人?” 五丑道:“如此的史家,没有一人。”无飙道人神情甚是难堪,冷笑道:“你们谋财,不是为了自己么?” 那五丑兄弟连连摇头,道:“自然不是为了自己。” 无飙道人道:“若是这笔宝藏归了五丑囊中,只怕便是日后完颜乌蒙侥幸得赦,寻见你们,也不能分得丝毫方孔铜钱。” 大丑一阵怪笑,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实在好没有道理。” 无飙道人漠然道:“那宗王爷乃是大罪,说不得就要被完颜亮刑场斩首。你们既然号称是其忠仆义奴,便该杀入大牢,救他出来才是。为何单单来此,追逐本派逆徒与那女,女子,惦念着这 笔金银宝物?莫不是看完颜乌蒙再也出来不得,真可据为己有。” 大丑叹道:“无飙道长,你如此胡言,却是血口喷人了。若是论起我兄弟五人的武功,杀入天牢,劫夺囚犯也并非十足的难事,只是我们俱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好人,又怎可如此大逆不道,冒 犯律法纲常?”无飙道人哈哈大笑,回头对众弟子道:“他们若真是什么好人善民,我也无话可说了。可惜来此大都数月,听得口风传言不少,莫不以为大都五丑其实尽是强匪恶盗之徒,哪 里会是什么好人?” 孔池略一躬身,稽首道:“师叔所言极是,这不过是他们巧言令色,给自己鬼面抹金饰银,假扮清廉高尚而已。” 三丑大怒,骂道:“小道士,放狗屁,好臭,好臭。” 孔池也不生气,道:“我是修真求仙之人,释放浊气,那也是人屁,并非狗屁。施主闻着了臭狗屁,那定然是有狗经过,凑巧一屁,被你嗅着真切。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余下云云,先 前在清河庄小肆之中,那位胡须先生说得极好,贫道也就不赘述了。” 陈天识暗暗莞尔,心道这位孔池看似严肃正经,却也有促狭捉弄之心,借助自己所言,反将三丑给不见脏字地骂了一顿。 三丑忿然之极,就要出手,却听得漱漱两声,又从对面树上跃下两人,待落得地上,各自相面冷嗤,颇不友善。男者道袍飘飘,径直往无飙道人走去,口中唱诺,道:“师弟,这孽徒尚不肯 悔改么?”孟中浑身震颤,与方效颦贴背站立。陈天识认得他,正是泰山派二长老,孟中与孔池的师父无嗔道人。 那女子年约四十,面目端庄,眉宇清晰,可见得年轻之时,必定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走到刘姥姥跟前,微微一礼,道:“大师姐,那乌禄与他妻子已被解除软禁,放了出来,此刻住进了驿 馆。门口尚有耶律雷藿的私兵把守,看护极严,无法入内打探《八脉心法》的下落。” 刘姥姥叹道:“小师妹辛苦了,那华宝秃驴可在驿馆出没?”中年美妇道:“乌禄进去不久,华宝便在门外求见。是乌禄与他妻子亲自出来,与耶律雷藿的私兵看护嘱咐几句,亲自接将进去 的。”陈天识心中一惊,忖道:“麻姑姐姐与济南侯被软禁了么?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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