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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草木巍巍过东南(肆)

那密蚩闻言,脸色陡变,迟疑不决,心中尚在盘算,却听得罗琴嘻嘻一笑,问道:“这位北国武林第一高手耶律青锋的高足,请问你与乌铁手的交情怎样呢?怪哉,怪哉!” 密蚩本想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彼此师门共艺,可谓之手足情深。”但话语不及出口,又听得罗琴连连贯呼什么“怪哉”之语,心中不禁嗝噔一下,暗自凛然,心道:“我若是胡乱说话 ,不小心被她拿捏了什么把柄,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遂反握大刀,以示自己少有敌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们…你们与他的干系可好?是故交旧友,还是彼此相仇?” 罗琴扑哧一笑,忽而收敛笑容,咦道:“为何我问你话语,你不肯正面回答,反倒绕着圈子来问我?”嘴角一撇,故意问陈天识道:“不识哥哥,我倒是生出了一个念头,莫非他虽是北国第 一高手的得意徒弟,但与同门之乌铁手的关系却甚是不合,于是唯唯诺诺,一时不敢回答么?” 密蚩神情陡变,眉头微蹙,暗道:“这女子说话,真是咄咄逼人。”不及出声辩驳解释,听得罗琴又清声道:“我记得那乌铁花说道,他一众师兄弟中,有个唤做‘蚩密’的女真最是胆大包 天,有吞天夺地的偌大野心,可惜自己本领不济,于是狂妄自为,竟从耶律青锋的手里窃取了《八脉心法》一书,先在大都躲避数日,后趁人不备,悄悄潜逃于江南暖南一地。”陈天识笑道 :“然后呢?尚请琴儿指点。” 罗琴嫣然一笑,道:“我想‘蚩密’与面前的‘密蚩’姓名颠倒,莫非说得就是眼前这人?那耶律青锋新得之《八脉心法》,就在他的身上?” 密蚩大惊失色,他也听闻得《八脉心法》的赫赫名声,暗道此书乃是武林至宝,但凡习武之人,莫不对其垂涎三尺、觊觎生意,这丫头这般胡乱地说话,岂非教自己成为南北江湖之命矢镖靶 ,要引得无数黑白两道的好汉豪杰、门派英雄追杀逐赶么?夜风吹过,脊背寒意陡起,慌忙叫道:“你,你莫要胡言乱语,反陷我于无穷火坑。”言罢,果真便听得周围潮沙帮中,有人纷纷 嚷道:“原来如此的宝贝,就在他的身上,快回去秉明帮主,如此一来,更是不能让之逃匿躲遁了。” 密蚩又急又恼,脸色青紫不定、略涨微红,怒道:“小丫头,我与你无怨无仇,奈何陷我于凶险?” 罗琴不甘示弱,嚷嚷道:“乌铁手说得真切,那‘蚩密’偷了《八脉心法》,正往江南某地躲避,要寻着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修炼上面之绝世神功,哼!你以为自己把名字颠倒过来,我们便 认不得么?”悄悄给陈天识使将了一个眼色。 陈天识会意,咳嗽一声,道:“《八脉心法》何物也?乃是江湖至宝、具载绝世的神功,但凡江湖习武之人,稍有本领,若有几分能耐,皆可想法设法将之据为己有。你想一人独享其中的好 处,那可是万万不能的。莫说今日你不得逃脱,便是侥幸被你离去,我等也决不罢休,定要追踪你到天涯海角,索取宝书也。” 他言罢,便见密蚩咬牙切齿,怒道:“我不认得什么耶律青锋,更不是他的弟子,什么乌铁手,这名字也耳生得紧。我不是你们寻觅之人,莫要胡搅蛮缠,专来寻我晦气。” 罗琴与陈天识拍掌大笑,相顾道:“他此番说了真话,原来不是耶律青锋的徒弟。” 密蚩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呀一声,方要出言喝骂,却看陈天识陡然欺到跟前,“半笔”青锋当胸刺来,笑道:“假冒之人,若不得宝书,便将那防御兵图交出怎样?”心中暗道:“我再 与你咶噪,这潮沙帮众人反倒疑我吹牛,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可耽搁。” 密蚩武功不弱,见陈天识长剑挥到,心中一惊,横刀相迎。 陈天识有意试他武功,两兵相撞之际,却不回势,手腕往上一挑,刺向密蚩咽喉,本无意取之性命,因此剑速轻缓,不徐不疾,饶是如此,也惊出了“金鞑子”的一身冷汗,呀呀叫唤,慌忙 刀锋朝上,逆刃顶搠,不偏不倚,正将“半笔”锋头挡著。 陈天识与罗琴初赴大都之时,曾在济南侯乌禄营中混藏,见识得金兵的招式,认得方才这一招正是金兵腰刀之法,唤做“劈开云日”,又叫做“斫破天雾”,乃是极其寻常的打斗之法,但被 密蚩使来,颇为老练,力道、角度、刀速皆有稍许不同,也更显得高明一些,心想:“此人果真是金国派来的奸细。”暗运丹田之力,内气贯入手臂,略略用力,剑身当啷震颤,却往对方大 刀弹去。 密蚩犹在抵挡,蓦然觉得对面一股偌大的劲力传来,拿捏不得,身形摇晃,“噔噔噔”往後退开几步,方才马步扎稳,心中骇然,暗道:“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内力?”有心逃窜 ,但四面八方皆被潮沙帮诸人围困,恐自己若是逞强突围,被陈天识从后面袭击,那是断然抵挡不得的。 他暗暗叫苦,欲待思忖别法,却见陈天识又到跟前,笑道:“好一招‘劈开云日’,你在金营所任何职?” “半笔”青锋往左肩平压,避了锋刃,另一手骈指朝自己乳下点来,正有擒拿之势。 密蚩看指将近,急忙抽身躲避,双足一弹,往后掠开几尺,听得后面风声响动,却是看护的一位潮沙帮帮众乘隙偷袭,不由大惊,猛然伏身就往地上倒去,向一旁芦苇堆翻滚,继而一个鲤鱼 打挺跃起,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以众胜寡,你们南蛮子都是这般无耻的么?” 陈天识摇头晃脑,笑道:“非也,非也,你偷窃我防御兵图,就是贼人,事发反抗,又伤害了这许多无辜追捕之人,可谓之恶人,合二为一,便是贼恶人也。对付贼恶人,若是遇上了,只要 一味擒拿,哪里能当作比武一般,单挑切磋呢?”他内力深厚,剑法得自东方日出真传指点,拳脚武功蒙顾青山、万鹏一先后教导,堪称上乘,但对于点穴之法,其实尚不精通,或说门外汉 也不为过。罗琴懂穴,空暇之时,便与陈天识讲习点穴之道,但多局限于口头言语,不曾得了真人的演练,况且她本是女子,羞涩使然,便与陈天识恩爱,也万万不能用自己的身体示范。如 此一来,陈天识点穴封脉的本领,其实可想而知。是以密蚩避过他的骈指击点,他也不生气,心中还想:“我这一指头要是点上了,也未必能制服得你动弹不得,但一定非常疼痛。”如此想 来,心中不觉有了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尴尬。 若是全力进攻,依凭陈天识如今的本领修为,不消二三十招,便可将密蚩轻易擒下,但他知晓江湖方深,卖弄之下,逞一时之快,反容易招人嫉妒,因此不愿意炫耀显摆,是以悠悠闲然地与 之游斗纠缠了数十招,眼看得罗琴点头,示意可以施压,方才渐渐加力。他每一招使出,皆是泰山派剑法,偶尔几招自娱自创,无伤大雅。 密蚩潜下江南,本是为了刺探淮水以北、宋军一线不妨驻扎、军力将帅、后勤补给等情况,不识得中原武功,也搞不清楚什么门派绝技,只觉得这剑法真是高明,招招使来,教自己心惊肉跳 ,却也大开眼界。中原剑法,挑、戳、削、斫、劈、砍、推、点,动作花色纷繁复杂,初时看似有些花里胡哨、华丽有余而实用不足,但彼此兵刃稍稍触碰,“半笔”青锋招式便能即可生出 变化,从不同的角度往自己刺来。 密蚩左右拨弄,更觉得对方粗圆怪剑,似乎渗透一股粘力,总能牵带自己的大刀,自己一刀劈出,不敢全力,反要留下三分气力拖曳,惟恐稍有不慎,这手中的大刀便受“半笔”挑唆,不知 挑崩何方。 如此一来,密蚩更觉吃力,心中暗想:“江南一地,果真是藏龙卧虎,若是这些人投入宋军,与我大金为敌,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之极。”斗得时间长了,他见陈天识声闲气定,也知晓他手下 留情,若是痛下狠招,此刻自己怕是早已不存性命,转念一想:“我若是就此投降,他不与我为难,这潮沙帮众人岂能善罢甘休,轻易放过我呢?”遂咬牙抵挡,更加吃力,不住地往後退去 。 密蚩余光往周围望去,见潮沙帮帮众皆喜形于色,手中拎着粗愈拇指的麻绳,只待自己倒地,便要上来捆缚,心中顿时凛然,暗道:“不好,如此情形,再要耽搁,我命休矣。”突然腾空而 起,一刀便往陈天识头上砍去,眼见得这招无效,牙关紧咬,不等落地,抬腿往其肩头踢来,用状甚狠。 陈天识叫道:“通天炮。”话落拳出,一拳打在了密蚩脚心之上。他有心此招制敌,因此用力颇大,便听得密蚩惨叫一声,一个身子倒飞了出去,跌在地上*翻滚。几位潮沙帮弟子一拥而上, 瞬间用绳子把他捆得扎扎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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