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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混迹群豪斗金枭(叁)

柳庭花笑道:“听闻花子的鼻嗅最是灵敏,人家烹鸡煮鸭,隔着几条街阡也能发觉,却如何近在咫尺,连这药中的加材也不能嗅得?可见传闻也有不实之处呢。包长老与梅长老情同手足,自 然不会下毒害他,恨不得将世间的名贵药材一并挪列过来,巴不得他好好痊愈才是真的。”言罢,手中探出一根银针,就往地上湿颇之处探去,旋了几旋,圈了几圈,待拔起针来,高高举起 ,迎着日光辨别异同,正见银针黑白分明。他手捏的半截光亮洁白,针尖处小半寸黝黑乌玄,银子乃极好的试毒物事,那前明不是沾了毒药,又是什么?梅还心大惊失色,胸中砰然狂跳不已 ,双手按在椅上,饶是颓废无力,此刻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气力,只捏攥得扶柄喀赖赖直响不歇,心中无比惊骇之余,百思不得索解,心想:“药中有毒,究竟是谁要害我?”手面一道道的蓝 印,青筋崩出,掌心处登时冷汗涔涔,温潮不已。 包向鸿骇讶之意,绝不在梅还心之下,两眼直勾勾地瞧着银针,一时动弹不得,嘴角抽搐,唇舌不听使唤,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场群丐也是骇然失色,面面相觑,心中皆是统一的心思: “是谁这般阴险恶毒,却要在梅长老碗中淬毒下药?”唯独罗琴看得清楚,柳庭花拈着针尾笔竖下扎之时,无名指快速从针尖掠过,因迅敏巧妙,梅还心与包向泓都不曾发觉,下面群丐本领 低微,目力不济,自然更是堪无踪迹,不觉心中暗道:“药汁未必有毒,只怕他那无名指上沾得毒药,反倒生成如此的假象呢。”想起声旁郑念恩、尹可任、孟纵连、徐天平、慕容岛主与萧 季六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前辈异人,这屑末手脚,只怕欺瞒得他们不过,于是侧头打量,见六人或是木然,或是微笑,萧季一指头抠进鼻孔,拨弄下团些鼻屎,“扑嗒”往前弹去,落在前面 一个麻履鹑衣的乞丐身上,湿帖不下,果真是邋遢之极,十分老花子的形貌,不由眉头微蹙,心想:“他们该都与这诡异少年相识,却不点破,想必是愿意牵涉惹祸,再得罪红日教的人。郑 前辈本是右护法,对于属下教众,更只有袒护没有泄漏的。只是他拟造假毒,究竟用意何在,好生让人费解?” 柳庭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瓷瓶,道:“那些药材被掺合了毒药,再也煎熬饮喝不得。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号称百转七星丹,虽不自吹自擂,也算得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了,可医活死 人、催生肌肤气血、健筋强骨。梅长老,我若是害你,先前便不会击破药碗,任由里面的穿肠腐蚀之物毒死你好了。是也不是?”见他点头,目有感激之意,不觉露出得色,道:“好,我请 你服下这颗灵丹妙药,再配合我这方子重新抓药,不过半月伤势便即痊全,你信也不信?”梅还心暗自苦笑,往他手心的那什么百转七星丹望去,见白色之内,隐约赤色,若包着什么东西, 颇不起眼张扬,心道你说此物堪比灵丹妙药,医活死人云云,教人听来天花乱坠,不是吹牛又是什么?但不好开口,说道“我懒得听你胡吹大气”,碍于颜面,只好微微颔首,甫才点头,只 觉得一条手臂被柳庭花抬起,掰开手掌,将药丸填塞其中,不禁愕然。看柳庭花双目若点漆般稳稳凝视自己,听他说道:“好,我救你是真,你也相信我这药丸不假,那么我请你现下就服下 它,可还使得?”梅还心神情错愕,暗道:“你来历不明,这丹药岂能随便服用?谁知晓里面是不是另外一种毒药呢?”转念一想,不觉莞尔:“我奈何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要害我, 不消踢瓦破坏,只要默默看着我将那一碗药材喝下去就是了。果真闲得无聊,要用毒谋算我两次么?我梅还心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江湖薄有微名,离那泛泛之辈不甚远,还劳动不得旁人这般 算计,委实抬举我了。”罗琴心中一动,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灵光闪烁,暗呼不好,才要出言喝止,却看梅还心将百转七星丹放入口中,稍仰脖子,“咕咚”咽了下去。罗琴激灵灵打了一个 寒战,心想此刻劝阻已然不及,当先要务,便是混迹于丐帮打探不识哥哥与金庚孙的下落最为紧要,切莫暴露了行踪,误了大事才是。 包向泓恨恨地骂道:“他奶奶的,不想什么名医竟然在药中掺毒,悬壶济世,在他手中,反倒变成挂个尿壶害人。老子好歹要杀了这恶人,拆了他的医馆药铺,也算是替天下寻他看病的丐帮 兄弟除去一个大祸害,免得贻命在他手里。”罗琴暗道他这便是冤枉那位大夫了,他要是因此莫名陨命,岂非枉死无辜?却听柳庭花咯咯一笑,说道:“那医生也是个聪明人,知晓包长老英 雄盖世、武功过人,手下的小乞丐成千上万,哪里敢自寻晦气?这毒药不是他下的,你不要冤枉了好人,错杀无辜,那时依照丐帮的规矩,想必对你也该重重责罚。”忽然掩口一笑,虽是如 此,那纤纤指逢过雨穿风,依旧露出两排洁白若编贝般的牙齿,道:“是了,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既然还不曾谋命害人,想必你老人家也是师出无名,杀他不得的。”包向泓愕然一怔 ,喃喃道:“不是那狗眼睛的势利混帐干得么?”双掌一拍,抱拳道:“小兄弟,你既然知晓碗中有毒,自然也知道害毒之人,是也不是?还请你指点一二,老夫与梅兄弟感激不荆”柳庭 花眼睛转个不停,目光朝四场群丐扫过,颔首道:“凶手便在这一群花子之中。唉呀呀,包长老,我老是花子长,花子短的招呼汝等,你不生气罢?”包向泓一惊,哪里还有心情与他计较这 些细枝末节,苦于不得思量处,急道:“无妨,无妨,我们本来就是花子,你叫‘花子’也好,‘乞丐’也罢,都是天经地义的。那,那凶手是谁?”柳庭花道:“那凶手身形敏捷,若是我 说出名字,下面大夥儿听着熟悉,错愕之下不及擒他,转眼就会被他跑掉。我数一二三,大夥儿瞧我往谁扑去,莫要惊讶,也一并随我往他扑去,待捉将他以后慢慢啊呀诧异不迟。”包向泓 无不应诺,大声传令道:“这位小相公稍时扑向谁,你们也一并扑向他,不得发呆木然。”群丐听着稀奇,忿忿大声附和,笑道:“好,好,他说打谁,咱们二话不说就抡足了拳头打谁,决 计连眉头也不皱上一下。”柳庭花笑道:“好,好,大夥儿注意听我指令。”口中吐出“一”字,缓缓悠长,说话间,膝盖弯曲,身形略有蹲伏。众人看他神情严肃,不敢怠慢,将形形*的打 狗竹棒、木棒捏在手中,聚精会神,不敢分神岔意。 柳庭花数到“二”,双目微闭,身体微微前伏,做势就要扑出,正是箭在弦上,只待“三”字。包向泓打狗铁棒斜斜竖起,口里嗫嚅道:“你这狗贼,我若是捉到了你,看不一棒子敲死你。 ”声音虽低,但此刻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是听得真真切切,分明清晰。柳庭花嘴唇微启,露出洁白牙齿,尚不及说出那“三”字,便看群丐之中西南角上,“嗖”的窜起一条人影,径直往 墙外扑去,放始跳上墙头,却被柳庭花身後的贾老者赶近,顺势夺过旁边一个花子的竹棒,甩臂投掷出去,冷叱道:“想逃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还不给我下来?”那竹棒不偏不倚,撞在 了此人背上,听他惨叫一声,扑嗵翻到墙那边去了。贾老者轻轻跳跃了过去,外面又是一声怪叫,旋即“啪”的一响,甚是脆亮,众人正自好奇,看得他又纵身跳了回来,腋下牢牢夹着一人 ,双足才一落地,将之重重扔在了地上。那乞丐又是一声大叫。众人定睛观看,有认得他的,咦道此人是不久日才入帮的,唤作什么焦三生。罗琴扑哧一笑,暗道:“此人方才不正是叫了三 声么?这姓名倒也妥贴。”包向泓气力颇大,冲上前去,叉开五指,一抡臂将此人拎起,半举空中摇晃,教其双足离地,再有气力也使将不出来。他此番将之面目看待清楚,又见他脸上赫然 压着一道五指掌印,黯黯隐红,略一思忖,便即明白,想必是方才挣扎之时,被贾老者恼怒打得,暗叫活该,大吼一声,又将此人团举一周,教身前身後的丐帮兄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遂咳 嗽一声,厉声道:“原来都是你这王八蛋在暗中捣鬼,他奶奶地下毒欲害梅长老么?虽不知动机所出,但用心十分险恶,实在罪不容赦。他妈的,我管你是叫三声,还是叫十声,若不从实招 供,惹得我火气,我便割了你的舌头,教你从此一声也叫不出来。”他早已火气千丈,哪里还用“惹得他火起”,一张老脸通红紫涨,甚是骇人。焦三生受他恫吓,登时脸如土色,神情惶恐 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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