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纷沓而来为哪般(叁)
*缘虽是扬州净衣派代理执事,但一身武功绝不为弱,其内力浑厚,尚距帮中几位长老并不及远,这双掌要是击在黑衣人背上,劲力吐放,可有千钧之力,便是昔日与霸州少林寺俗家弟子“横 练金刚”霍鹞相执,那霍鹞一身金钟罩武功几近炉火纯青,却也被他震得口呕淤血,卧床数月方始痊愈。 黑衣人听见风声呼啸,中间隐然有锐尖之息,心头登时凛然一颤,暗道此人武功颇有火候,万万小觑不得,遂不敢怠慢,长啸一声,若鹤唳清扬,提气拔身,就往空中跃起。这一招便算是躲 过去了。*缘深谙读决之道,心想穷寇莫追,此人在六合小阵之内穿梭腾挪、游刃有余,足见其心思缜密、修为厚凝精深,便是抽身逃去,亦不慌不忙,必定是挟有后劲,藏纳守御反击之招。 心念如是,微觉不妥,正好出言示警,“倏倏倏”三响,三条人影尾随跳起,虬髯汉子喝道:“哪里逃?”借弹跃之势,双腿又是连环击出,径点对方腰眼要害。黑脸魁梧的汉子早到一步, 双臂叫力,突然往黑衣人左右双肩捣来,中指突兀半分,骨节锐指,乃招中蕴套,套内夹式,若重击不得,转欲取其“肺俞”、“肩髎”诸穴。如此一来,黑衣人前後道路皆被封堵,避前难 躲后,情状大为堪忧。却看他不慌不忙,冷笑一声,陡然左臂暴涨,反抓住了此刻赶来的黄脸瘦消汉子的手腕,森然道:“借此肉盾一用。”说话间,动作丝毫不缓。黄脸汉子只觉得手臂若 被铁箍牢牢夹住,瞬间脉门被扣,浑身登时失力,瘫软软地就要往地上摔跌,但偌大一股力道传来,竟将自己横里甩去,正朝黑脸汉子相撞。黑脸汉子不妨如此一招,大惊失色,“啊呀”两 声,两人抱在一起,滚落地面,“扑嗵嗵”扬起一阵灰尘,好不狼狈。 此跌甚重,黄脸汉子一个胳膊已然折了,黑脸汉子肋骨断了几根,俱是面面相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人在对方眼中,都是暴溢满脸黄豆般大的冷汗,牵挂成串,涔涔留下。几位褐衣派 弟子一手举着火把,匆匆过来救助,稍一搬动,两人又是一阵*,黑脸汉子呼吸之间,引动胸口伤患,不敢多言,那黄脸汉子却忍耐不得,大声道:“轻些,轻些,他妈的,再小心些,唉哟哟 1 黑衣人一招得手,六合小阵即刻受破,虬髯汉子双腿虽乘隙点到,但方才变出不意,他亦受惊吓,愕然之余,出腿劲威陡减,力不足半。黑衣人被他踹中,尚能负痛,急忙深吸一气,沉贯双 腿,待双足沾地,先一爪逼退怒气冲冲赶来的*缘,右足一弹,身子如离弦之箭往后面刺去,正迎撞虬髯汉子跌落之势。虬髯汉子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头冒金星、耳嗡目眩,尚不及破口大骂, 却见黑衣人拧腰扭身,左袖闪过,右手成爪破云穿雾,抓袭而来,不偏不倚,正被握著肩膀。黑衣人五指如钩,指上用力,听得“喀赖赖”一阵声响,竟将虬髯汉子琵琶骨捏碎。虬髯汉子剧 痛之下,兼知琵琶骨乃一身行动关枢所在,肩胛受损,从此武功便算是废了,心中又气又急,一口气息填堵胸臆,渲泄不能,眼前瞬时一黑,登时昏了过去。郑念恩眉头一皱,哼道:“大力 鹰爪功,好熟悉的招式。” 罗琴闻言,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手指黑衣人,大声道:“你们不是红日教之人,这位当是银月教风巽香主薄蓝衫吧?” 薄蓝衫被她识破了身份,愕然一呆,愣愣不知所以,他本不擅长说谎辩白,此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便抬眼朝墙顶那矮胖的黑衣人望去,似是要他拿一个主意。*缘见六合小阵破坏殆尽,心头大 骇,也是退后几步转位守御,不敢轻易过去孤身迎敌,以免不测。那矮胖黑衣人顿足叹道:“唉呀呀,薄香主,你看这我作甚?岂非正是落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大大嫌疑么?”朝罗琴斜 睨一眼,冷笑道:“小叫花子,你还真有本领,好眼力,好辨识。”罗琴压低声音,说道:“你休要忘记,我丐帮消息渠道四海纵横,往来讯息九州贯穿,若想蒙蔽我们耳目,瞒得过一时, 瞒不过一世。”眼睛一转,心想:“我道他说话的声音怎么这般熟忒,原来是他,哼1走到梅还心身旁,附耳低言几句。 梅还心目有惊异之色,低声道:“罗姑娘可看得真切?”罗琴颔首道:“八九不离十了。”梅还心点点头,他对红日教与银月教不睦多有耳闻,渐渐忖夺其中的大概,暗道:“这般恶人,分 明与我丐帮做对,却将彼此仇怨悉数记在红日教头上,当是故意挑衅双方的干系,待彼此斗得一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他们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吧?好恶毒,好险诈。”招手请包向泓过来, 说道如此如此。包向泓半弯腰背,只听得瞠目结舌,继而脸色铁青,青中有红,红色夹紫,稍时立起身子,提起打狗铁棒走出阵外,昂首挺胸,与墙上墙下诸黑衣人怒目对峙。群丐愤怒,有 人已然大声叫道:“无耻银月,冒充红日,怪不得只在黑夜出来,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咧。”矮胖黑衣人骂道:“你们叫嚷些什么?这不过是策略罢了,毕竟是花子,见识浅薄。” 群丐更是忿然,包向泓大声道:“不错,红日教的威名可比银月教响亮得太多了,所以我等都说红日魔教云云,却只说银月小教之语。江嗔鲍,你冒充红日教堂主,借着人家自抬身价,这也 是情有可原。” 江嗔鲍被他道破来历,心中暗暗叫苦,他等昔日远离西域开拔中原,一者便是奔赴少林寺,迎回景弘长老遗骨,不想其人早已出家,又以念雨大德身份圆寂,肉身长久不腐,被奉为金身菩萨 ;二者便是窥探如今中原武林种种情状,极力殚思竭虑,挑拨红日教与江湖各大门派之忿争嗔怨,待纷乱不息、俱损莫荣之际,便是时机成熟之时,大可从从容容挥师东进,先灭红日,夺回 正统宗主之为,后降服各大门派,从此一统江湖、千秋万载,岂非开创盛世之武林功业?今夜江嗔鲍引着一众人物赶来,既为救援“葫芦樵夫”卢先生与“垂钓渔人”余先生,盼其兄弟两人 望恩图报,能加入银月教效力尽劳,亦暗谋诡划,欲叫红日教与丐帮结下天大的梁子,引这天下第一大帮日后能纠合全帮之力,大肆攻剿红日总教。此刻身份曝露,反为自己添上大敌人,果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不划算。把心一横,忖道:“为今之计,就是此地的一个花子都不能放过,好歹杀人灭口,还将祸事推至红日贼教头上。” *缘心中自有打算:“方才被这什么薄蓝衫接连伤了我三位兄弟,我要是不能讨回一些公道,只怕日后莫说被净衣派看待不起,便是褐衣派也对我孳生轻蔑之意。”身形往火把映照暗处隐匿, 轻轻踮蹑几步,猝然反难,一掌便往薄蓝衫背後袭拍。他这一掌用上了十成气力,极是威猛迅捷,绝无留情之念。薄蓝衫反应甚敏,看见地下人影晃动,暗呼不妙,急忙转身招架,饶是如此 ,毕竟不及,正被*缘推在胸口,一时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几乎被掀翻位置,“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喷溅得*缘满头满脸。 他受此重创,悍勇不该,咬牙道:“无耻小人,不敢明枪明刀地地厮杀,却使将如此下流手段。”左手按住胸口,疾点自己穴道,先行护住心脉,右爪探出,自右往左斜斜一划,喝道:“将 你开膛破肚,看看你是红心黑心?”*缘被他鲜血迷了眼睛,视物不清,听得风响,知他恃恨反击,不由心惊肉跳,急忙往後闪避,“嗤”的一声,胸口衣襟被扯了一大条下来。所幸薄蓝衫气 力不济,势到最后已成强弩之末,若是在进得半寸,只怕正要被他破开胸腹,其时哪里还能活命?二人交手片招,一位伤重堪忧,一位几乎丧命,俱是魂飞魄散,不敢复进余招。 江嗔鲍在墙头上看得真切,心中欢喜,暗道:“好,好,你们陡施暗算,这番交手更是师出有名了。”转念一想,呸的一声,冷笑道:“师出无名又怎样呢?反正你们都活不到天明。”吆喝 道:“诸位兄弟,这丐帮人多,可惜皆是酒囊饭袋,且他们伤了这许多人,锐气大减,咱们一鼓作气把他们杀死,然后去温柔乡喝酒庆功,寻着几个风骚的娘们好好受享快活如何?”说最后 一句话时,斜目往“竹芦双怪”瞥去,窥其动静,心道:“你们好色有名,我便投你所好罢了。” 卢先生扶持余先生,微微一笑,并无言语。黑衣人精神一振,纷纷叫好,提着兵刃长啸呼喝,便随着江嗔鲍跳下墙去,排阵步列。群丐齐声呐喊,棍棒笃笃,刀枪森然,又将周围篱笆悉数踩 倒,院内院外连接成片,颇为宽阔。江嗔鲍方要冲将接上,听得群丐当中,包向泓大声道:“他奶奶的,大伙儿结成大打狗阵法,要是咱们赢了,保得性命,就去逛街巷,好酒好肉逍遥一番 。”群丐大声附合,前进后退,左走右往,果真结成一个大阵。江嗔鲍哈哈大笑,道:“什么打狗大阵,不过是花子胡闹而已,老子三拳两腿就能把你们打散。”话虽如此,硬气赫然,但放 眼观之,群丐举止大合章法,攻守之势甚是周密齐全,胸中不觉大凛。早有老陆等黑衣人抄起兵刃冲刺,群丐吆喝,齐棒并出,刀枪其中,寒光吞吐,将之抵住,双方瞬间“劈零澎啷”打成 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