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穿越夜幕
“叶……叶姐，你究竟和老爹是什么关系，你喜欢他对吗。”
伏离坐在夜华身后，还抱着夫人纤细的腰肢，他忽然的发问，竟让夜华的心砰砰直跳，这问题直击他的心脏，令他有些呼吸困难，他该如何向眼前的少年解释，那个男人对他的意义……
“是啊，他是个让人着迷的男人……”
夜华云淡风轻的说着，但心中却如同刀绞一般，被强烈的感情纠缠着。
“我想老爹对你也是一样的感觉，他提到你的时候，竟然哭了……”
少年看着女人的背影，殊不知身前的女子，心中仿佛有一块镜子掉到地上，瞬间破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夜华忍住了那即将决堤的泪水，他不想在伏离面前坦露最后一丝情愫，他拧过头，对伏离说道。
“前面就是妖月司了……”
长途飞行之后，在五更散的作用下，伏离跟夜华飞到妖月司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仿佛没有经历过之前的一切一样，灵活的像一只猴子。
妖月司设在夜帝皇城——酆都，在严格的管控之下，所有地区的阴兵想要前往彼端，都必须从这里出发。这是伏离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妖月司”，他虽然经常“打劫”那些从彼端归来的阴兵小队，但他却从未见过那扇真正的“彼端门扉”。
用巨大的白石垒成的庙宇在血红的月光下保持着神秘，庙宇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妖魔，仿佛地狱绘卷一般，仔细观看那些石刻，仿佛讲述着一个故事，但伏离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去看，他安静的跟着夜华身后。
入口处严阵以待的士兵各个魁梧挺拔，比起伏离之前见过的所有阴兵都要凌厉许多，他估摸着这些人至少也有都统级别的实力。
见到和夜华伏离过来，那群士兵纷纷握住手中的兵器，站直了身子，夜华作为如意楼主平日一直保持着神秘，加上他黑纱覆面的装扮，难免让人警觉。
只见夜华从腰间取出一枚官令，那些士兵才纷纷收起兵器，恭敬地让来路来，伏离瞥了一眼那枚官令，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上面写的并不是常见的武将官阶，而是两个字“少允”。虽然不知少允意味的官阶有多高，但从两旁士兵的神色也可以看出这官阶并不低。
“不知少允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夜华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多看士兵一眼，他高傲的抬着头，径直往里走，如若无人之境一般。可没想到平日一向畅通无阻的妖月司今天却把他拦在了门口。
“？”
只见两个身穿黑甲的士兵忽然横在了夜华面前，这两个士兵身上的盔甲明显要比旁边的士兵要高级一些，上面还装饰了些许纹饰。
夜华一愣，但眼中依然是无比高傲的眼神，他低垂着眼看了那两个士兵一眼，那身黑甲他很熟悉，正是他哥哥所统领的西京士兵所穿的黑甲，他没有说话，却让那两个士兵瑟瑟发抖。
“少允大人恕罪，大将军有令，月华节期间禁止任何人通行彼端。”
遇到这种情况夜华倒是没有预料到，以他的身份，平日在冥府的各个场合都可以畅通无阻，别说是大将军的命令，就是夜帝御旨，他也不会动容，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伏离送去彼端。
“不知是哪位大将军的命令？？你可知道我是谁？？”
夜华一抖身上的羽织，将双手抱在胸前，黑纱之下略显怒意。
“如意楼主息怒，是叶无双将军亲自下的命令，其中特地提到不许您入内，真的不方便通融。”
夜华听到这里并没有过分的惊讶，反而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些，他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有逃过叶无双的视线，也许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吧，这片天下都即将倾入那个男人的囊中，虽然这曾经也是他的夙愿，可现在……他更希望在这个少年身上寻找未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如意楼主的去路？？”
夜华的身后忽然响起少年的声音，他似乎想高声叫嚷一下，到却并不高亢，也没有什么震撼力，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在虚张声势。
夜华有些吃惊的回头看向少年，只见少年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带血的布袋，从中缓缓抽出一块金灿灿的官令，少年高举着官令走到夜华身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因为别的，因为少年手上的官令上居然刻着——大将军 三个字……作为镇守妖月司的士兵，他们非常清楚少年手中的这块官令如假包换，是仅有三位大将军才能持有的最高等级的官令，在这片夜幕之下，它所象征的权利只有夜帝手中的玉玺才能凌驾其上。
“我奉叶将军密令，紧急前往彼端，这是他亲手给我的官令，还让如意楼主亲自护送我前来，你们知道这意味什么吗？稍有怠慢，误了大事你们谁能负责？？？”
伏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手持大将军令的他有这个资格，没有任何人敢对他的话提出质疑，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夜华明白伏离手中的官令究竟从何而来，其实这官令并不只有三块，伏离手中的正是那第四块，属于“老爹”的官令。
伏离的话此时就像圣旨一般管用，这让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刚刚还拦在身前的士兵立马恭恭敬敬的让出一条路来，并且谄媚的随声附和。
“大人里面请。”
妖月司不同于别处，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永夜的核心，这个荒芜的世界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物资补给都来源于这扇通往彼端的“门扉”，和想象中的重兵把守不同，进入庙宇似的白色建筑后，几乎看不到身穿铠甲的士兵，一条狭长的通道不止通向何处，只能隐约瞧见远处微弱的光亮。
忽然，昏暗中亮起一战黄色的油灯，伏离吓得一个激灵，这才发现阴影中站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像位老者，那老人穿着黑红色带着兜帽的长袍，手提一盏昏黄的油灯，兜帽下是一张极其诡异的面具，仿佛地狱的引路人一般，看得让人有些发憷。
“不知楼主和公子想要前往彼端何处？”
在前面引路的使者忽然开口，果然是个老者的声音，在狭长的通道里显得更加深沉悠远。
“……”
使者的问题让夜华和伏离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伏离此前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去彼端，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他几乎一无所知，而夜华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单纯的想救下这个孩子，而至于“无涯”先生现在何处，他也完全没有头绪，毕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去日耀帝都。”
夜华思量了一阵，既然不知道去哪里，那就去沧黎最繁华的地方，在那里或许可以打听到“无涯”的下落。
夜华话音未落，使者忽然停下了脚步，夜华和伏离也随即停住，使者似乎思量了片刻，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一定要现在出发吗？”
“是。”
“今天是月华节，门扉的能量极不稳定，贸然闯入非常危险。”
“必须现在走。”
夜华的回答很肯定，虽然他也知道在月华节当天穿越门扉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但他必须把伏离送走，对于伏离而言并没有其他的选择，要么死在这，要么活在彼端。
伏离也并没有在意使者说的话，他现在每走的一步路，都算是向死神借来的，曾经的伏离已经躺在黄泉山中他挖好的那个坟墓里了。
伏离跟在夜华身后，前面是负责引路的使者，狭长的通道两边有很多上锁的铁门，伏离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往铁门里看去，透过门上一闪极小的栅窗，伏离发现里面存放着大量黑色的矿石，这让伏离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因为伏离知道，这些黑色矿石，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其实在“岁月赋税”法案中，除了被赶出城池，和新规定自行了断之外，还另一种选择，便是年龄四十岁以下者，无论男女，可以选择前往矿山劳役。
黄泉势力中不乏从矿山逃出来的苦役，他们个个都瘦成了骷髅，浑身黝黑，衣不蔽体，有得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伏离亲眼见识过矿山中的情形，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冥府的看守们从未将那些劳役者当做人来对待，人像牲畜一样在黑暗的坑道中爬行，吃喝全靠看守们的施舍，有时候，甚至几天都领不到一块馒头……
在伏离满腔的愤怒中，幽暗狭长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他只好暂时收起心中的怒火，平复一下心情。
出现在伏离眼前的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十二位身穿法袍的巫祝盘坐于厅堂的各个方位，将大厅中心的巨大阵法围在中央，大厅的圆顶上有十二个孔洞，此时都处于封闭的状态，那些巫祝也似乎睡着了似的，对于伏离和夜华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伏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充满好奇的四处张望，不知道是因为场合过于威严，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夜华并没有向伏离介绍周围这十二位巫祝，他们就是永夜的守门人，传说中的司夜神官。
“波，托，亚，提，拉，母，多……”
带领夜华和伏离进来的使者忽然念起了一阵复杂的咒语，随着使者的语速越来越快，那十二位司夜神官的面前忽然亮起了一盏盏幽绿的光点。
对于这绿光伏离还是相当熟悉的，每当这些绿光亮起，他的猎物就要出现了。
仔细看去，在十二位神官的怀中各自抱着一盏古老的铜灯，和那些玄鸟携带的简易铜灯不同，这些铜灯各不相同，每一盏都刻着许多繁杂的纹饰，十二盏精巧至极的铜灯上刻着十二个不同的人物故事。
伏离没有功夫细看，因为一旁的夜华已经示意他走进大厅正中的阵法之中了。
就在伏离踏进阵法的同时，那十二位如同雕塑一般的司夜神官同时开始吟唱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语让伏离有些心烦意乱，随着司夜神官们吟唱的咒语，他们怀中的铜灯忽然闪烁出灿烂的光芒，甚至可以看见一条条光柱直冲伏离而去。
“离，坎，震，兑，巽，艮，坤，乾……”
司夜神官抬高了声音吟唱着，伏离听见头顶上有细微的响动，他抬起头，忽然看见圆顶上那十二个孔洞中有三个正在缓缓开启。
月光从那些打开的孔洞中倾泻下来，此时的月光已然褪去了洁白，变成往日猩红的颜色，月光洒在伏离身上，仿佛和那些铜灯射出的光芒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反应，伏离瞬间像是跌入了深海一般，竟然从那法阵中坠落下去。
夜华静静地看着伏离消失在阵法中央，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他甚至没有和那少年说一句保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那少年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就在伏离消失在法阵之中后不久，一个魁梧的身影从狭长的通道中走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的少女。
夜华没有回头，依旧静静地凝视着伏离消失的地方。
“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呵呵呵，你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来人正是叶无双，而他身后跟着的少女则是汐澐。
“你以为我是来阻止你的吗？我还没有无趣到追杀一个垂死之人，反倒是你，你觉得做了善事吗？”
叶无双忽然把手搭在了夜华的肩上，夜华身子一震，但并没有推开，他们兄弟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接触了。
夜华依旧保持着沉默。
“给予一个将死之人希望，是最残忍的，你明明知道他活不下去，却偏偏要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你比我可残酷的多。”
叶无双抚摸着夜华肩上的羽织，轻轻捻起一根落下的长发，眼中是无限的深邃。
夜华沉默着，汐澐也沉默着，叶无双抬起头从屋顶的孔洞中望着天上的红月，脸上是放肆狡黠的笑容，他将夜华那根的长发在手中轻捻，黑色的发丝下逐渐露出一抹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