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傀儡再现
这充斥着血腥的夜晚终于在杀戮渐近尾声之时结束了，朝阳一如往日升起，只不过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上更显几分猩红。
三千头白狼的尸体堆积如山，殷虹的血液将大片雪地染红，从高处望去如雪域高原上盛开出一朵血色之花。
惨烈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五万名莽骨骑兵仅仅只伤亡不足百人，就将三千余骑狼骑兵屠杀殆尽，在巴塔赤汗的铁律之下，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除了被生擒的叱吉。
由于莽骨骑兵的介入，图伯特的卫教军似乎成为配角，跟在勇猛的莽骨骑兵后面损伤也不过百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营救大德，所以在将大德救出之后便迅速离开了战场。
“珲台吉殿下！”
在周围莽骨战士的簇拥下，塔兀真朦胧的睁开眼，他一眼就看到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伏离。
“塔兀真。”
“伏离前辈……我好像又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强就好了……”
塔兀真在伏离跟前叹息着，经历了这几天的磨难，让他深知自己的弱小。
“你已经很强了，至少你保护了想保护的人，”伏离的眼中有一团阴云，遮蔽了他眼中所有的光芒，他想起了黄泉村，想起了那些从他指缝间划过的面容。
“真是麻烦你了，明明你还有要事在身。我父汗似乎就在这里，我马上就去请他帮你找人。”
塔兀真说完便随后环顾四周，但那个男人并不在这座军帐里……
“珲台吉殿下，您能安然无恙真是莽骨之幸……”
塔兀真醒来的同时，他身边的军士立马就去巴塔赤汗那里禀报了，但那个男人正冷漠的扫视着战场，根本没有理睬军士的报告，倒是一直跟在巴塔赤汗身边的少台吉听说塔兀真醒来，匆忙跑了过来。
进来的人身穿一件精美的青色铠甲，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朗，在莽骨族粗犷的长相中算得上清秀了，不过比起塔兀真这种病恹恹的看起来倒是健壮许多。
“珲台吉殿下，您的伤无大碍吧，这次大汗将大都最好的医生都随军带来了……”
“博尔忽他们怎么样了。”
那少台吉正一脸陪笑的说着，可塔兀真根本没有理睬他，反而对着伏离发问，让那一脸笑容的少台吉顿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事，被你父亲的手下带走了。”
伏离冷冷的说着，他的目光游移在少台吉和塔兀真之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
塔兀真点了点头，这时，少台吉身后的随从忽然冲来出来，一把拉住了塔兀真的手。
周围的将士一惊，但随即镇定了下来。
“塔兀真，你醒啦？听说你一个人去了逻些，我都担心死了。”
少女清甜的嗓音从那副明显不大合身的盔甲下发出，脱下重重的头盔，一扬那飘逸的长发，一张俏皮可爱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初升的朝阳之下附上了一层金光，仔细朝那双黑色的眼睛看去，竟能发现瞳孔中一片热烈的金红，棕红的发色衬得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洁白如雪，几粒雀斑丝毫不影响整张脸的美感，反而更平添了几分俏色。
“沁达，你怎么来了。这里……”看到忽然出现的少女，塔兀真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看你这次回去少不了要被关禁闭了。”
“听哥哥说你有危险，我怎么可能坐得住嘛，那些都厥人没有把你怎么样吧，真是吓死人了。”
被塔兀真称作沁达的少女一直拉着塔兀真的手，焦急的模样不由引得周围人艳羡。
就在沁达说话的功夫，塔兀的余光瞥见一个都厥人如一条死狗般从他帐前被拖走，顿时脸色一变。
“沁达，先不说这些了，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父汗。”
那个都厥人正是叱吉，他被带到了巴塔赤汗面前，此时的他早已锐气全无，嚣张跋扈的狂妄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绝望，他痴痴的笑着，但笑声如哭如泣。
“大汗，我们刚刚活捉了这支骑兵的首领，这人应该是都厥可汗的次子——阿史那·叱吉，请大汗发落。”
巴塔赤汗连正眼都没有瞧叱吉一眼，只冷笑了一声。
“呵。都厥的小狼崽子居然被吓成这幅德行，还真是怀念十几年前那小子，他才是一匹真正的“狼”。拖下去砍了吧……”
听到巴塔赤汗的“审判”，那痴笑的叱吉笑的更大声了，可就在周围的士兵将他拉去斩首的时候，却被蹒跚而来的塔兀真拦住了。
“等等！”
塔兀真一声高呼，瞬间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惊讶于往日那个孱弱的少年此时居然公然悖逆了大汗的命令，他们并不知道塔兀真这一路上经历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巴塔赤汗似乎也是一惊，冷漠的脸上忽然凝聚了神采，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塔兀真扶着身边的沁达，眼神坚定的看着巴塔赤汗。
“父汗，儿臣这几日见到了很多事，也明白自己往日的天真幼稚，儿臣建议不要轻取叱吉性命，目前最紧要是团结北疆六部，对抗七曜，都厥是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如果能用叱吉的性命换得都厥同盟，父汗，何不为之。”
巴塔赤汗少有的听完了塔兀真的话，往日对于这个少年的建议，他总是在他说到一半时就无情打断，今日倒是冷静的听完了，但他并未表态，而是身旁一位身穿兽皮袍子的老人开口了。
“珲台吉殿下，您还是过于天真了，经此一役，我莽骨屠戮了三千都厥狼骑，您觉得阿史那汗会轻易言和吗，大汗西征之日，就已做好了与都厥全面开战的准备，殿下，臣建议您还是先行回到额尔古疗伤，至于是战是和，还由大汗决断。”
说话的老人名叫玛喇勒，虽然须发皆白，佝偻着背，拄着一根狮头拐杖，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是巴塔赤汗最信任的谋士，在尚武的莽骨部落中以文臣之身官拜万户，可见巴塔赤汗对他的倚重。
“也不尽然呐……”玛喇勒话音未落，在几位红衣僧人的护卫下，一位老者缓步走了过来，塔兀真的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前来的老人正是大德·额尔德尼。
“大德额尔德尼拜见巴塔赤汗，多谢可汗搭救之恩。”
大德与僧人走到巴塔赤汗面前，躬身行礼，一向威严冷漠的巴塔赤汗居然抱拳回礼了，但语气却丝毫没有放下他不可一世的架子，居高临下的对大德说道。
“大德前来有何贵干？若也是为那小狼崽子求情，可以请回了。”
大德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一捋长长的白眉，说道。
“他是您的战利品，当然由您处置，但贫僧觉得珲台吉殿下所言并不无道理。而且，这三千狼骑并不见得就能挑起都厥与莽骨的战火。您可知此次入侵天之原并非阿史那汗的旨意？”
“呵，您是想说此次行动是叱吉私偷了军队号令，擅自行动对吗？”玛喇勒一脸得意的神情，在这位号称北疆最伟大的智者面前，他这位“莽骨最伟大的智者”极力想要展示自己的智慧。“我们在都厥的探子早就传来了消息，不然您以为我们为何会出现在此？”
大德脸上的笑意更浓，光凭那张深不可测的笑脸就足以让周围的众人望而生畏。
“叱吉，你身边那个女人呢？”
大德微笑着问向一旁早已失了神的叱吉，刚刚莽骨战士手起刀落的瞬间，他差点被吓晕过去，裤裆早已一片湿润。
“……呵呵……”
叱吉像个智障一样看着大德傻笑。大德倒也不恼火，依旧眯缝着眼笑着。
“您是说这个女人吗？”
玛喇勒脸上的自信消失了，他命人将刚刚抓到的那个黑衣女人带了上来。
黑衣女人曼妙的身姿即便是在厚重的黑衣之下依旧可辩依稀，不知为何，总觉得大德看那女人的眼神有些色眯眯的，尤其那个老头的眼神总是游离在前凸后翘的关键部位。
女人被莽骨战士押解到巴塔赤汗面前，莽骨战士一把掀开那女人头上的兜帽，一张惊艳绝世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哇，这女的好漂亮啊。”
塔兀真身边的沁达小声在塔兀真耳边说道。
“塔兀真，你说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喂，你眼睛都看直了！不许看她！”
“安静！”
塔兀真小声厉喝了一声，沁达立马乖乖闭嘴了。塔兀真早在玄宫中就见过这个女人，她的确有冠绝一世的姿容，但此时他更关心大德想说的话。
大德一脸笑容的走到那个女人身边，“色眯眯”的搓了搓手掌，就像觊觎已久的老色狼一样，居然朝那女人伸出了手……
大德的手轻轻地插进了女人的秀发，由于他个子太矮，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就在大德的手触碰到那女人的刹那，大德的手掌晕散出一圈淡淡的金光，而那女人浑身一震，眼中竟浮现出蓝色的光芒。
“哈哈哈哈，”那个女人此时居然发出了男人的笑声，冷冷的看着大德，狂啸道：“蛮夷之地的流寇，还敢妄言比肩神明的智慧，呵呵呵，额尔德尼，传说中的“遗珠”果然藏在这里，等着我吧，我会亲自取走它……”
说完，女人原本一脸淡漠的表情忽然产生了巨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整个人变得像一张绷紧的弓弦，抱着双臂慢慢跪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