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温柔
“你俩总这样冒失,以后可怎么办?”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味道…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谁不知离别时伤情、入寐时辗转、梦醒时怅然?
世家贵女的教养统统被抛到脑后,陆银屏反手紧紧搂住他,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这份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惊了众人,随后他们满地开始找眼睛。
天子讶异于她的热情,却也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他将贵妃的热情归结于年轻。
年轻姑娘遇到爱慕之人,总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他人的眼光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此时此刻她的心境。
他能感受到陆银屏的臂膀用了最大力气在收紧,如果不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怕是当下就要给她安一个弑君的罪名。
“没事…都过去了…”拓跋渊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哄道,“四四,到家了…”
听到他唤她的这声“四四”,陆银屏心中那种难受便又层层叠加了几分。
拓跋珣在他们二人腿间蹭来蹭去,拼命地刷新着存在感。
“您看看我…”他拽着陆银屏的羊皮袄的边角喊,“您也抱抱我…”
可惜八爪鱼整个儿地粘在了龙身上,并未施舍这只鹅一分的眼神。
天子见她又成了八爪鱼——还是不会说话的那只,索性将人打横抱起,一路抱回了徽音殿。
这趟路可算不得近,不过在心爱之人面前,男人总是有心显摆的。纵然抱着人走了数里路憋得脸都红了个透,却还暗暗地换气掩饰自己的疲累。
李遂意抱着大皇子跟在后面,已是累得快要吐血。
陆银屏安安静静地伏在天子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我想元烈了。”
知道是一码事,可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码事。
主殿还有数丈远,被她一句话撩穿了心的皇帝险些就此崩溃。索性将人放在丹墀边的栏杆上,捧起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印下一吻。
二楞子嗅到主人的气息后隔老远便跑了出来,瞧见那个黑色的人影时吓得一个翻滚又滚了回去。
后头的舜华眯了眯眼,见俩人在星垂夜幕下吻得忘我,暗道了声羞杀人也,捂着脸便躲进殿内。
陆银屏闭着眼睛还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刷过自己面上,带起战栗的爱意。而唇齿间的热度却像一团灼烧了喉尖的火焰,将一切堵在锁骨之下,令她难以启齿。
“我也想你…”他温湿的唇百忙之中挤出四个破碎的字眼。
可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自私。
这人是她肚子里那个小东西的父亲,该有知道其存在的权力。可因为她的自私,却要将这小东西同生父隔离开来。
她在心底为自己辩解他能有如今是多不容易的事,并不是因为自己自私。可每每一想起这个,却总觉得堵得慌。
她也有难以说出口的委屈。
一番温存后,俩人艰难地分开了一道缝儿。
“你有没有受伤?”她摸索着他前胸问,“怎么又瘦了?他们没给你饭吃吗?”
“说什么傻话…”拓跋渊捉住了她那双四处点火尤不自知的小手,轻吻一下后贴在胸口,“元承伙同赫连遂杀了不少朝臣,如今所有的担子都落在我身上,便多熬了几夜…你呢?是不是过得不舒坦?”
陆银屏摇着头,不慎甩出一串儿的泪来。
“你不在,我天天惦记着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开始我发誓见了你要打你,可如今见了你了,我又舍不得打你了…”
什么话都没有这句话让他觉得心酸。
“这不来了吗?”他又将她抱起来,一路穿过大殿,不顾沿路灯火的瞩目,一路将人抱到寝殿。
羊皮袄寸寸被剥落,内有羊脂散发着温暖馨香的气味。
只是陆银屏再情难自禁,也还记得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
“别…”她两只手捞起了他的头道,“不行…”
拓跋渊浓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狼遇到了鲜肉。
算了算好像不是日子来的时候,便蹙眉问她:“怎么了?”
陆银屏难耐地望着穹顶,咬着嘴唇道:“还没冲洗,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臭的…”
拓跋渊将信将疑,又将她抱去清凉池。
坐马车坐了一天,累倒也说得过去。
天子见她面容的确疲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便没再说什么,替她洗完后自己泡了半天的凉水池才上来。
纵然如此,却还依然记得冷了不好捱近她。好不容易将自己弄干爽之后才敢钻进被窝里。
天子顺手将她捞过,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近日虽然劳累,可到底再无后患之忧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四四,你以后便是皇后了。”
若搁着以往,陆银屏一定心花怒放。
可如今“皇后”这个名称像尖刺一样扎进她心底,让她更加难受——或者说,他越是对她好,她便越难过。
陆银屏一个翻身钻进他怀里,心口跳得厉害,怎么也不敢将那句话说出口。
这边他还在畅想着二人日后的生活。
“我打算将她们遣回家,以后掖庭就置下,等佛奴长大了给他用。”他少有这般话多的时候,甚至还是对外人的安排。
陆银屏将龙头抱进怀里,然而心酸,鼻子也酸。
眼下的确是最好的时候,没有什么能比他们两个人能厮守再好的了。
可是想想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她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国舅想要去葱岭寻高僧求医治之法,只等你回来后同你道别。我准了,派人送他去…你休息好了召见他,到时我将岳父的爵位提一提…岳父生前好歹是大都督,一个舞阳侯太委屈他了。岳母我也想好,追她为显阳君,再将他们的陵寝修葺一下…你觉得这些安排好不好?”
这下陆银屏连呼吸都不稳了。
他怎么能待她这样好?哪怕他稍微厌倦她一些,她都能下定决心带着孩子走。
情似温柔刀,本就将她割得鲜血淋漓,如今他的好又像盐巴一样撒在她的伤口上,教她一颗坏了的良心都露了出来,不知如何安放。
“睡吧。”她闭着眼睛道,“我累了。”
抚在她背上的大手停了下来,却也只是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