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哑巴
姜安常跟着囚车，这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在队伍后端了。
这次援救，姜安常抽调了五千兵力过来，对于皇城来说，五千兵力也不在少数了。
若是还要加人，就得去城外的巡防营里调人手。
但是来不及，没有方楚辞的手谕，抽调巡防营的人手续重重，并不好操作。
不过有探子来回报，这次大创那边的人数，将疑似上官爵的暗卫和宋塔成北原本带来的兵力加起来，也不够一千。
在南真寺这种东篱皇城脚下的寺庙，五千对一千，人数上是妥妥的够了。
而且姜安常也明白，今日之事，兵力其实占据的是少数因素。
他跟上官爵没有过多接触，但是从往日的一些传言来看，此人擅长极了攻心。
就拿那日在皇宫的事来说，若不是他早对方楚辞的动作可能有些预判，那么那日不可能从方楚辞的手下逃出去。
被抓住只有一个后果，拿宋塔来举例。
或许上官爵还是个讲究兵法和道义的人，但是方楚辞不是，他做事全凭心性，心性上就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也就不讲究经过。
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他必然会不顾两国之间的民生和君子道义。
所以上官爵逃了出去，对姜安常来说是松了一口气的。
方楚辞独断专权，他作为臣子却不能不为他考虑，江山社稷，万千生民。
皇位要坐得稳，靠专权是没有人用的。
若是日后让百姓们觉得，他们的皇帝拿人命当玩笑，拿权柄当令箭，那必然不可能让人信服的。
方楚辞不能是商纣王。
而今日来南真寺，姜安常其实也拿不准头，这里有上官爵，还是方楚辞，最后事情会是怎么一个走向？
不过很快就要有答案了。
前头开路的骑兵很快有回来通传情况的。
“大人，南真寺门口守着的，不是我们的人！”
姜安常眉头一凛：“怎么回事？”
“我们的探子从高处看，陛下带的人都已经、已经，总之如今陛下落在了那副将成北的手里，而大创皇帝已经往后山去了！”
听到方楚辞落入敌手的消息，姜安常难得一愣。
他是不知道方楚辞的布置的，但知道他调用了许多宫中兵力。
他以为必然是万无一失，就算是发出了援兵的信号，姜安常也只以为是有些棘手而已。
万万没有想到——
姜安常还未说话，前头又一匹马飞奔而来。
方才那通报的骑兵立马跪下行礼：“雷大人！”
来人是东篱的禁军统领雷蒙，也是这次率兵的主力。
实际上姜安常不懂用兵，他跟过来，全然是来观战的。
雷蒙是个络腮胡，长得非常魁梧，他拱手朝姜安常一礼，公事公办道：“大人移步，我带这宋贼去前面。”
姜安常忍不住一问：“什么情况？”
“大创的贼人拿陛下威胁，换这宋塔。”雷蒙说着一声哼笑：“他们胆子倒是大，老子要他们有命来没命走！”
雷蒙是个武将，跟姜安常不一样，姜安常的心里弯弯绕绕多的是文人的纠结。
他对宋塔也好，上官爵也罢，都觉得胜之不武不应该。
然而雷蒙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觉得如今大创皇帝在此，第一将军也在此，若是自己能将他们的人头摘下来，那升官加爵必然就不是梦了。
所以方才韩承说那个骑兵的话不是随口说，而是这些骑兵连同雷蒙都一样。
他的兵，都是想取得宋塔和上官爵的项上人头。
这只是他们升官职的垫脚石，千载难逢的机遇而已。
姜安常的心突然往下沉了沉，他有一种非常不好预感。
——
三日后。
晌午，东篱某地。
上官爵是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的，意识回笼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上下传来连他都差点忍耐不住的疼痛。
分不清是肩膀上的伤口疼，还是腿脚上的骨头疼，总之，似乎没有一处肌肉是属于他的。
那道将他吵醒的喧闹似乎离得并不是很近，上官爵恍然觉得自己是在一个简陋的屋舍里，因为睁眼可以看见高高的房梁。
他抬手想要动一下，而后闷哼了一声——他一动就牵扯了全身的经络，疼到太阳穴都在隐隐跳动。
有一瞬间他更是连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头脑是全然的空白。
“一五六，一五七……”
“二娃你耍赖，你刚才被绳子绊住了的！”
“神仙姐姐快看我们！”
是一群孩童的声音，听起来约莫也就六七岁，还是稚童，欢快地在外边玩着什么。
“嘘！”又一道年轻的女声传来：“你们小声点，屋头有人在睡觉呢！”
于是一群孩童夸张的跟着：“嘘！！神仙哥哥在睡觉呢。”
接着便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很轻的一声，大概是被那些孩童夸张的表情逗笑了。
“耶，神仙姐姐终于笑了！”
“真好看啊，姐姐应该多笑笑呀！”
但是这笑声却极为熟悉，熟悉到……让上官爵忍着疼又动了一下。
他想要坐起来。
因为他方才想要试着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间也传来刺痛，那里有伤口，显然还敷着药。
——他如今浑身上下都是药味，就是不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自己被药层层裹住了。
他努力动了一下痛感稍微没有那么强一些的右腿，那里伤势应当比别的地方要轻一些。
而后他打翻床榻尾放着的一个药罐。
那药罐应当是为了方便给他换药用的，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响。
外边孩童的嬉笑声突然静了。
“是什么声音呐？”
“神仙哥哥醒了吗？只有他自己在屋头呢！”
“不对呀，姐姐不是说没有那么快醒的吗，说神仙哥哥把头磕坏了呀！”
“还有嗓子，姐姐说他以后可能就哑巴了！”
上官爵：“.……”
随后他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群小鬼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渐渐的近了。
比较小的那个还在学刚才的人说话：“哑巴了，神仙哥哥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