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外事府（一）
苏玖玖不想与无量谷在城内发生任何冲突，一是怕惊动师父辈年长修士，想尽量低调查明真相，二是刀剑无眼，傀儡更是不在乎百姓死活，她怕伤及无辜。
因此，她知晓这傀儡是冲他二人来的，便想将其引出城，少了这些束缚，也便于施展。
她回头，看到周围百姓早都做鸟散状，早都没一个人影了。
只剩谢衿依然身长如玉，立在原地，与长街尽头的傀儡人对峙。
她在房顶，此时才透过漫天黄沙看到那傀儡人的真面目——圆筒铁皮围成的身躯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大颗头颅被巧妙地与身躯相连，一双绿眼如灯，直直射向远处的谢衿。
“大师兄！”苏玖玖唤道。
谢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见那傀儡人右足刨了几下地，地面瞬时扬起沙土，伴着这尘土，只听——
轰！
它身躯发出一声金属碰撞之声，眨眼间飞身冲向长街另一头的谢衿。
只见那巨/物离他越发近，谢衿突然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至傀儡身后，傀儡人身躯发出“砰”一声轻响，傀儡人似是被激怒，不断发出金属吟啸之声，双臂化出锋利刀片飞速旋转攻向谢衿。
谢衿在其周围来回移身，白色的衣袂飞扬，广袖卷风而起，身姿仍是不乏沉稳优雅，不知是在躲避傀儡的攻击还是在做什么。
随着连续几声如先前一般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谢衿最后一下轻触，铁皮发出“咔”一声脆响，只听那巨大的傀儡发出一声绵长的尖啸，攻击的动作竟是开始变慢，眼中绿光逐渐黯淡，随后便如一摊废铁四下散开。
“......”周围响起不可置信的抽息声。
懂点门道的人看的出来，眼前的白衣公子，应当是懂阵法之道的。
不，这个阵眼的拆解速度，应当是精通。
苏玖玖不懂，只知道谢衿连剑都没拔，只是在它周围“砰砰”几下，便废了这傀儡人。
她飞身落地。
“大师兄？”语气间尽是疑问。
“嗯。”谢衿含笑应道：“未伤及他人。”
“嗯......”苏玖玖点点头，似是还没有从刚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走吧。”
“这是......无量谷的那个玄铁面具男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苏玖玖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大摊 “废铁”，随后快步跟上谢衿步伐。
她先前的疑窦再次涌了上来。
在河都镇之时，他可以察觉她察觉不到的无量谷高阶阵法的痕迹，勉强可以解释为他修为高深，见多识广，但眼下，如此强悍的傀儡人他似乎也知道破解之法，
“大师兄，这都是你这几年在外历练所学吗？”
身边的人沉默一阵，“嗯”了一声。
苏玖玖点点头，她姑且相信。
他的这位大师兄，自小不知什么原因便被师尊放养在外，说是放养也不为过，大有不论其生死之意，师尊只道是严师出高徒，苏玖玖以前只觉是师尊太过狠心。
转念一想，若真如大师兄所说的，这一切皆是由于他在外游历所得，那师尊这独一份的“特殊照顾”也确实让大师兄收获颇多。
这便是历练的重要吧，所以她之前无论如何也要下山。
学习再多法决也好，同门之间不断对决也罢，没有经历过生死实战是永远不会提高的，经历过上次水月洞天之战，苏玖玖隐约察觉到，她已经触碰到了九段的天台，她距离九段只差一个契机。
“这么想杀我们的话，我想我们是时候去会会那个玄铁面具男了。”苏玖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方才那铁匠说他是打那面具男府上买的玄铁，那我们也去买买看啊。”
........
见他二人走远，人群中一位约莫五十上下做铁匠打扮的走上前去，查看那堆烂铁。
他蹲在地上随手拿起一个凹槽状铁片，随即脸色大变：“这......”
这只傀儡竟是出无量谷二谷主怀玉之手！
难怪啊，仅是一双机械臂便是变化多端，且这只傀儡体型虽大，但战斗之时毫不笨重。
若不是刚才那位白衣少年速度太快，又懂得破阵之法......
只不过......究竟是什么人竟能破解出自怀玉之手的傀儡人。
他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那一红一白早已不见身影。
他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无量谷，外事府邸。
池昌起身将放置在架子上的面具缓缓带起。
有意思，他真想拍手叫个好啊，没想到那位所谓白阳剑宗的天才，竟懂得破阵之法......
他张着口长舒了一口气，仰身靠在身后躺椅之上。
竟是连剑都未拔。
屋内，凡是透光之处都被蒙挂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毡布，四下具是一片黑暗。
屋内再次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
他讨厌这灼灼阳光。
想到那个飘逸的身影还有那张俊美的脸，忽然，他只觉心口如万蚁啃噬，一时间难以呼吸。
面具下的双眼憋的通红，目呲欲裂，愈显疯狂之色。
好想看看他的那身白衣之上沾满了血会是什么样。
“督主，今日放铁时辰到了.....”门外管事颤颤巍巍问道：“......今日您想定个什么价？”
“一文。”
不同往日，管事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略带疲惫，他也不敢多嘴，得了令“唉”了一声便躬着身走了。
出了院门口，他立刻支起身子，胸脯挺得高高的，背着双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门外此时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人，都是在等着买生铁的铁匠及家眷们。
昨日‘白衣少年单手废傀儡’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眼下便成了众铁匠及家眷们热议的话题。
一个着粗布的大娘道：“我昨日亲眼见了那少年，生的可俊啦，嗖嗖嗖几下那傀儡就成了一摊废铁了！”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娘子脸红道：“听说他娶过亲了，他旁边那个红衣女郎可是她的娘子呢。”
“去去去，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娶你做妾，你跟了他去！”身边汉子不耐道。
那娘子白了他一眼：“我就说说，你吃什么味呀。”
混在人群中，扮作寻常人家的苏玖玖和谢衿：“.......”
苏玖玖带着头巾，小脸抹的通红，穿着一身蓝色粗麻衣，腰间挎着一个小篮，活脱脱一个铁匠新媳。
再看谢衿，披散的长发高高束起，穿着一个褐色牛皮马甲，还系着一个脏兮兮的围裙，只是头上的青玉抹额显得不伦不类。
苏玖玖无语，今日装扮之时，说什么也不肯将他的抹额摘下来，脸涨的通红，甚至还挂上了严厉之色，如此她便只能作罢。
听到旁边的人在叽叽喳喳议论她俩，苏玖玖兴冲冲的踮起脚试图凑到谢衿耳边，似要讲什么话。
谢衿见苏玖玖双脚一掂一掂的，便微微附身，感觉一阵热气，吹得他耳朵直痒：
“有人说要嫁给你......做妾”
谢衿觉得有点好笑，道：“做妾？那谁是妻？”
苏玖玖：“......”
若不是知晓他已有在意的女修， 她都怀疑这人在撩拨她。
“咳咳咳！”
管事装模做样做样咳了几声，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如鸡。
大家一脸期待的看向管事，等待着他开口。
那管事站在高处，摆足了架子，随即摆出两个手指。
“两文。”
底下的铁匠户们闻言，先是静默两下，随即开始你拥我搡。
因为实在是太便宜了，即便那管事从中还吃了一半的回扣，但生铁，这个价格卖，足以称得上是比白菜还贱，要知道豚肉在州宁府也要十文一斤。
苏玖玖先是怔默一刻，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就是两文钱。
河都镇的矿工在没日没夜劳作，累死者不计其数，他们用血汗挖出来的铁矿在这里，只卖两文。
后面的人群不断向前涌，只有她与谢衿原地不动，她感觉身侧的人轻轻将她向内侧拢了拢。
排在后面的人开始不耐的往前挤，见见挤不动便冲谢衿嚷嚷到道：
“你们买不买啊，不买别在这挡道！我一家八口人这个月还指望这点铁过日子呢！”
谢衿不做声，但是也不让步。
“嘿——”那男的见谢衿没有要让的意思，伸手便扒拉上谢衿的肩膀。
“我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话啊，你是不是就没想买来找事的！”
谢衿轻轻拿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人自觉自己常年打铁，一身腱肉，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被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男人捏的动弹不得，顿时大骇。
“管事大人！管事大人！”
那男人知道自己可能不是眼前这人的敌手，便想将事情闹大，让上面的人插手。
管事正笑眯眯的看着铜钱进了自己准备的存钱篓子，忽然听见我有人在唤自己，循声望去，见是一个黢黑健壮的打铁匠。
“干什么！”
他厉声喝道。
那男人指着谢衿道：“管事大人，您管管，这人根本不是来买生铁的，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也挡着不让小的买！”
管事眯起他的小鸡眼，看了一眼谢衿。
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确实瞅着不像是铁匠，旁边那个新媳，看起来十分耿直，倒是和平日里见的铁匠媳妇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们，干嘛的？”他将头抬的得高高的，仿佛拿下巴瞅人似的：“站那不动想干嘛？”
“想干嘛？”苏玖玖心中的火彻底忍不住，她挣开谢衿的手，利索的跳上高台，站在人群中间，随手拿起一块生铁，道：
“各位能工巧匠们，你们可知这铁是哪里来的么。”
“河都铁矿啊。”
“你们可知，这铁矿是河都镇的人拿命采来的？”苏玖玖继续质问。
“这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拿钱买，你有什么想法，去找上面的人啊，我们赚的也是辛苦钱。”
“好，你们觉得河都镇的人命与你们无关，那我且问你们，这生铁价格若是涨到百文了呢？”
见台下的人面面相觑，都不讲话，苏玖玖继续道：
“又不是没可能咯……反正这个钱本就是随着那位的心情来定的吧。”
说着她看向管事，见管事眼神飘忽，一脸心虚的样子，再看他吃的肥头大耳的，一脸油腻。
苏玖玖心中冷嗤一声，一看就没少从中捞油水。
“你想不想要命了！把这粗野之妇给我抓下来！”
作者小剧场：
苏玖玖：姐妹，你知道吗？若不是大师兄有在意的人，我真的怀疑他在套路我。
作者(扶着下巴)：我感觉他想脚踏两只船，你可不能当了他池塘里的鱼啊！
苏玖玖：就是！还是姐妹最好，我有姐妹就够了。
作者(掏出手机，找到谢衿，缓缓发送)：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