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李府无头尸之案（三）
苏玖玖一大早便被一阵嘈杂之声吵起，她睡眼惺忪的翻下床。
昨日，梅香与她说的那番话令她消化到半夜，再想睡的时候发现失眠了，便躺在床上慢慢理起线索来。
其实事情的真相她已经还原到一半，剩下的便要看段蘅玉那边的手段了。
她出了门，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
偷懒的人她见多了，这么勤快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勤劳的人必须拥有姓名！
“你叫什么名字？”苏玖玖轻飘飘的下了楼梯。
小厮一直背对着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苏玖玖看着他的脸，怔在原地。
终于......知道他像谁了。
“大师兄......”
那小厮似乎听见她的自言自语，他面无表情，微微俯身，道：“小的不叫大师兄，小的叫李青志。”
苏玖玖差点当场摔倒。
行了行了，怀疑解除，大师兄能这么说话她扎一天马步。
“我叫苏玖玖。”
说罢她便没再在过多关注他，抬腿从他面前缓缓走过。
眼前李氏正与林氏争执不休，林氏明显是被逼到绝路上。
一个心智已然成熟的人，怎么可能说找不到就找不到。
除非他已经变成了死人。
苏玖玖看她们一个扯着一个的头发，还不忘撕扯对方的衣服。
二人虽皆为驭兽大家出身，可无半点武艺傍身。
苏玖玖只觉脑皮生疼，看起来谁也不愀谁，反正苏玖玖是愀了。
周围人想要劝架的下人眼见拦不住了，见苏玖玖在不远处看着，连忙找上来，要苏玖玖帮忙劝架。
苏玖玖走到跟前才听到两人在互骂，林氏如此文雅之人只能说出“刁蛮”、“村妇”之类的词。
李氏不一样了，骂的词全部都是不堪入耳的。
苏玖玖上去将二人生生分开，无意间还失去了一缕头发，疼的她龇牙咧嘴，“你们别打了，能解决什么问题？死去的人就可以回来吗”
林氏冷哼一声，“我昨晚也想通了，我这一生守规守距，只求安稳，可换来的却是别人的任意欺凌，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要这脸面还有何用！”
说着便要冲上前去薅李氏的头发。
苏玖玖连忙将林氏拦住，冲两边道：“你们站着看什么呢，还不来扶稳你们各自的夫人。”
林氏仍是不依不饶，“不行！我要找李宏毅，他的儿子被他养的悍妇杀了，他不管吗？”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跑向李宏毅常常清修的地方。
苏玖玖看着她瘦弱又单薄的背影，心头涌上悲悯之心。
李若虽说是回不来了，至少也该以自己的身份下葬，而不是死后还要认贼作母，坟头还插着贼人的名字。
李府大堂之上，一片肃穆。
李宏毅安稳坐于正上方，他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玖玖实在佩服，他怎会坐的如此安稳，究竟是因他饱经世事，还是他本就是一个冷漠之人。
旁边的李氏仍在抽抽搭搭，时不时用手帕拭泪，跋扈之态已然不见，多了几分柔弱与惺惺作态。
大抵是因为李宏毅在场，她时不时泪眼朦胧的看向他，但见他那副淡然的模样，她眼中又落得几分失落。
堂下左侧高坐着着的白氏所出的嫡长女李妩，她一身白衣，面容清淡，神似李宏毅，只是面容尤为精致，大抵是随了已故的母亲。
林氏坐于次位，她的脸色苍白，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已经恢复平静，此刻正安静的垂眸，只是泪在不断地下落。
再往后便是三房姨太梅香。
苏玖玖与她对视一眼，她轻轻对苏玖玖点了点头。
苏玖玖想起昨日，梅香所说的，“觉得你真的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只是我彼时年少，少了勇气，后家道中落，最终沦落风尘，半生成为他人替身，苟活于世。”
当时苏玖玖低头沉默不语，她没有告诉梅香自己的修士身份，只能随口安慰一句，凡间女子大多身不由己，她愿意说出一切已是拥有极大勇气了。
她似乎也听出什么，摇摇头继续说着。
苏玖玖只觉她当真是一位洒脱又宽容的女子。
忽然，一个看起来武艺不浅的男子从外冲进前堂，将苏玖玖的思绪打断，只见那男子跪地道，“回家主，未见二公子。”
林氏闻言紧紧闭上了双眼，泪奔涌而出，她知道她的若儿不可能回来了。
李宏毅缓缓睁开双眼，“怎么回事。”
仿佛如梦初醒。
大堂之中一片鸦雀无声，无人回李宏毅的话。
一声嗤笑声响起，段蘅玉将身体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我说李家家主，你的孩子全死光了你知道吗？”
李宏毅脸色微变，道：“梁儿已死，你何必咒我其他的孩儿，赤虹谷便是教出你这等无礼之徒么。”
李氏忽然“嘤”一声哭出来，与先前张着大嘴嚎啕大哭的人判若两人，只听她抽抽搭搭道：“老爷，姝儿也死了。”
李宏毅惊站起，看向李氏，“你说什么？”
“不仅如此，你的二儿子李若也死了。”段蘅玉在旁补充道。
李宏毅的腿骨仿佛被人抽掉一般，瘫坐下去：“怎么会这样？”
“人都找了三四天了，饿也该饿死了。”
段蘅玉觉得这老头煞是可笑，张口便准备再嘲讽几句，被忽然爆发的林氏打断。
“李氏!我的若儿呢？”
李氏被这声怒吼震的哆嗦了一下，继而脸上转为苦苦可怜之色：“老爷，你看.......我还想问我的孩儿们都去哪了。”
“你的孩子在哪你不知道吗？”苏玖玖冷冷的声音响起。
“在哪，一个在棺材里，一个还连棺材都没进。”
说着便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棺材里的，当真是你的李梁吗？”苏玖玖继续追问。
此言一出，大堂之内一片静默。
李氏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在说什么话，这世上还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吗？”
苏玖玖不怒反笑，“是啊，这世上还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么，是吧，林夫人。”
林氏苍白的脸狠狠地顶上李氏，“自从所谓‘李梁’死了，你便百般阻挠别人靠近他的尸体，你究竟实在怕什么，你敢开馆给我看看吗，看看究竟死的是你的李梁，还是我儿李若！”
李氏闻言哭的更加厉害，她扑上李宏毅，“老爷，他们现在欺负我无儿无女啊，你可要为我做主，梁儿死的好惨，至今头都未见。”
李宏毅的胡子微微颤抖，他闭着眼，缓缓道：“开棺......”
李氏跪地，抱着李宏毅腿道：“梁儿刚刚入棺没两天，她们非要搅得梁儿不得安生，你这个当爹的也是吗？”
苏玖玖嘴角止不住抽了几下，这个李梁是不是李宏毅亲生的还不定呢。
不多时，几个小厮便抬着一个棺桲进了李府大堂，伴随着“咚”一声，重重落地。
“老爷，这是什么地方，你当真要在此地开梁儿的棺吗，李氏的列祖列宗可都看着呢。”李氏声泪俱下。
段蘅玉冷哼一声，“行了，开棺吧。”
忽然传来李氏一声大叫，只见她从高台之上快速冲下，“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你们打搅梁儿的清净！”
苏玖玖脸色一变，“快拦住她！她要撞棺！”
活人撞棺，化为厉鬼，世代守护，此棺便再也开不得了！
周围人一哄而上，段蘅玉更是气脉全开，如箭一般弹了出去。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仿佛是早都料到在李氏会如此行事一般，闪身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他一手揪起李氏后勃颈的衣领，一手轻轻抓着她的手臂，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李青志？”苏玖玖在看清小厮的脸之后，着实吃了一惊。
李氏飞了出去，痛呼一声，狠狠摔倒在地，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桲被打开，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哪个母亲会不认得自己的孩子呢。
世间在此刻忽然变得无声。
林氏扑了上去，看着那个穿戴整齐的无头尸体，泪如雨下，她颤抖的手抚摸着冰冷的尸体，这是她的孩子，即便没有头，她也认得出。
“若儿......若儿.......娘终于看到你了。”
她红着眼，扑到李氏跟前，“你将我儿的头呢？他的头在何处？”
李氏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林氏，“在你床底下.......哈哈哈哈哈。”
李氏大笑起来，“你不信去床底下看看，就在你和李宏毅睡的床底下。”
林氏脸煞白，“你为何要这般，我与若儿哪里得罪了你。”
李氏不言，只是在不停地笑着，眼中毫无悔意。
“李氏！”高堂之上，李宏毅怒喝一声，“你这个毒妇！李梁在何处？”
李氏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地笑着。
苏玖玖站起身，掏出一个一块银镯，对着李氏，“这个你可认识？”
李氏的笑声逐渐停止，她一把夺过苏玖玖手中的镯子，仔细端详起来，“你从何处得到的？”
苏玖玖丹唇微启，缓缓吐出，“一具尸体。”
李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着苏玖玖：“绝不可能！”
苏玖玖瞥了一眼李氏，不一会几个人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尸体，李氏慌忙爬到尸体旁，微微掀开白布，只一眼便哭了起来。
整个大堂都充满了李氏的哭声，所谓恶有恶报终是如此，
段蘅玉伸手将整个白布一把拉下，真正的李姝尸体便映入所有人的眼。
尸体全身发白，包括脸，李氏轻轻一碰，李姝的头便“咕噜咕噜”滚落在地，露出被切的整整齐齐的断口。
李氏吓得惨叫一声，“这......这怎么回事？”
“这是今日刚从池塘里打捞上来的，她被人砍了头，伤口与赤虹谷弟子的尸体相似。”段蘅玉轻描淡写道。
李氏不知所措，“不是我.....不是我，我是砍了李若与春香的头，但是......但是我没有杀我女儿啊。”
段蘅玉冷哼一声，“知道不是你，这个伤口干净利落，头一击落地，你能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