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避雨的人

师父的话我不敢不听，忙拿了砍刀到山上去。

紫竹韧性好，用来扎纸人最合适，但是它生长在半山腰，我“哼哧哼哧”的爬上去，一根还没砍下来，天就下起了雨。

我只好收起砍刀，跑到一块大石头下面躲雨，正擦脸上的水时，余光忽然看见身边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啊！”我吓的叫了一声，差点摔倒，定睛一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抱着膝盖蹲着，抬着头，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

“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人呢？”我看她表情可怜巴巴的，就主动问道。

她垂下眼睛，声音脆生生的道：“我来山上玩呢，下雨了，在这里避雨，吓到你了，不还意思啊大哥哥。”

还挺有礼貌的，我笑着摇头：“没事的，我也是来避雨的，就是刚才没看见你，吓了一跳，没吓到你吧？”

她摇了摇头。

雨下的很急很大，一时半会看来是停不了了，我俩蹲在石头下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得知她的名字叫刘娜娜，也是镇上的人，只是不在一条街，我出去的又少，因此才没有见过。

我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玩，爸爸妈妈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她摇头：“没有，我都是自己来玩。”

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来山上玩，还是很危险的，我就劝她：“以后不要一个人上来了，太危险了。”

她很乖的点头：“知道了，大哥哥你真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呢。

我见她脸上有一些泥土，就拿出身上带的纸给她擦掉，擦着擦着发现她衣服上也有泥土的痕迹。

“你是摔跤了吗？身上怎么都是泥印子？”

她用手拍了拍道：“没关系，我会洗干净的。”

我们在石头下面躲了大半个小时，雨才停下来，我也和她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她说以后去找我玩。我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是也是爱玩的年纪，听说有人找我玩，也觉得很开心。

“好啊，我去找你吧，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纸扎铺毕竟不是好玩的地方，也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还是我找她比较合适。

她说：“我住在建设路108号。”

我知道那个位置，离纸扎铺不远：“行，等我得空就去找你玩。”

“好，大哥哥我等你。”

我俩说好后，我转头看了看上面的紫竹，心想还是等会再去砍吧，刚下了雨肯定很滑，要是摔下来就完了。

结果我转回来时，就发现刘娜娜不见了，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我看了看下山的路，没看见她的身影，走的还挺快。

我一直砍到下午，才砍够了十根紫竹，累的胳膊酸要也疼的，费了好些劲儿才拖回去，我本想绕到后门进去的，结果发现前门竟然开着，难道又有客户上门？

我将竹子拉进院子，看见铺子里有个中年男人，正在跟师父谈话，便洗了手走进去听着。师父可没耐心一点一点的教我，前期全靠我自己听和看。

我听了一会儿，知道了男人来的目的，原来是家里的孩子生病去世了，来扎纸人的。

男人名叫刘刚，刚满四十，家中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去现县城上初中了。家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身体一直不好，东奔西走的去了不少医院，也花了不少钱，但是病一直都治不好。

近些日子一直在家养着，但是在今天上午没撑过去，走了。

刘刚很疼爱这个小女儿，也难受的很，这才想着给女儿多扎几个纸人，好下去陪她玩。

师父在客人面前，也依旧沉默，只是示意我记着，让刘刚选款式。

“娜娜喜欢和街上的哥哥姐姐们玩，所以这些纸人都做的高一些吧，要六个，可以陪她跳皮筋。”他说着眼睛都红了，一个大男人，也架不住失女之痛。

不过，他女儿的名字叫娜娜？叫这名字的还挺多，我一天就碰到了俩个，虽然一个已经不在了。

刘刚是做早餐生意的，也算有钱，定了童男童女各六个，又定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看的出来，他真的很疼爱着这个命薄的女儿了。

他走后，我将清单递给师父，就站在一边等吩咐，谁知师父突然“哼”了一声，很是不屑的说：“真能装，伪君子，呸！”

我一愣，他在说谁？刘刚吗？也有可能不是，师父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就开始骂人，谁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也有可能是又犯病了。

我沉默的站着，不吭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怒道：“还站着干什么，拿材料去，干活。”

我小心的问他：“我拿吗？”以前都是他自己拿的，说怕我笨手笨脚搞坏材料，今天怎么放心让我拿了？

“怎么？拿个东西都做不好，那我要你有何用？”

“能、能拿好的！”我连忙跑到仓库，去拿各种颜色的知，和竹坯子，又去搅了一盆新的面糊。

师父坐在院子里，阴沉着脸，开始做这次的活，我依旧站在旁边递东西，然后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好像也不难，如果我做的话，应该也是能做好的，我心想。

“试试看。”师父突然说道。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我、我吗？”

他眼睛一瞪，又开始骂人：“不是说你说谁？我说鬼吗?能不能机灵点，非要我说两遍？爱学学，不学滚远点，别站着碍事！”

我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我要学！”

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竹坯子，看着他的动作，哪一步缠，哪一步扎，哪一步糊，一步一步的的，跟着他扎好了第一个纸人。

我看着还未画上五官的纸人，心里很有成就感，原来真的不难，我也扎好第一个纸人了。

师父“哼”了一声：“愣着干嘛，继续啊。”

“好的，我马上就扎。”我开心的又拿起新的竹坯子，开始专心的做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已经立了十个人小纸人。

他拿出笔，冲我道：“试一个，若是画不好，今天晚上你就不用睡了，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睡觉。”

我深深呼了口气，然后有些激动的拿起毛笔，开始给纸人画五官，第一笔上去时，我感觉手下的纸人的身体似乎颤了颤。

再认真感受了一下，又似乎是我的错觉。

心无杂念，我的手比我现象中要稳得多，一笔一笔下去，纸人的五官渐渐显现出来……

根据规矩，不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