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3章 真的结案了吗？

此时的朱友亮似乎已经毫无顾忌了。

他坦白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他这些年的感受，逃亡的日子以及他回来复仇时的犹豫和茫然，他的确不是冷血动物，他更不是所谓的亡灵，但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也让他永远沉溺下去，再无回头之日。

当朱友亮一脸嘲讽的说出齐春发坐着船已经离开雨阳市的时候，他整个人也仿佛放弃了挣扎一般，目光中多了几分忧伤。

江涛拿出手机，给叶敏发去一条短信，让叶敏带着姜宇赶紧去各个码头转转，尤其是一些可以走-私或者偷渡的码头，看看能不能找到齐春发的踪迹以外，又让侦查员继续搜寻齐春发的行动轨迹，争取尽快锁定齐春发的去向。

至于齐春发会不会如朱友亮说得那般，已经走水路离开雨阳市，江涛心里还没底。

但是从朱友亮此刻的表现来看，朱友亮这一次主动自首，似乎他并不打算带着任何秘密离开这人世间，他似乎想要忏悔，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想法一般。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审讯工作终于结束，朱友亮交代了很多问题，然而，他留在诊所的那把钥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朱友亮只是撇嘴冷笑，却始终不肯给警方一个答案。

还有那个日记本，诊所的人说朱友亮喜欢写日记，可是，谁也没见过朱友亮的日记本，唯独诊所的那个医生见到过，日记本究竟去了哪里？

至于谁与他同伙作案，朱友亮一口咬死是齐春发，其余人，不过是帮个小忙而已，而朱友亮，依旧和刚来时候一样，揽下了所有罪责。

对于一个已经得了癌症晚期，余生不多的朱友亮而言，他已经没有挣扎的意义了，所以，扛下多少罪，对他而言，真的无所谓。

当江涛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却发现，观察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人。

老赵见江涛出来，第一个蹙起眉，一脸不高兴地哼一声：“怎么着，你要跟着朱友亮一起升天是不是？”

一旁，吴静和苏桃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燕兴则点点头，同样一脸嘲讽地附和着：“审讯犯人能审出修仙的感觉，江队，别说是你，就是我们刑侦总队也没有第二人，这审讯室里，都快看不见人影了！”

十点三十五分，齐春发的行动轨迹终于被整理出来，并且可以确定，齐春发是在小渔村附近乘坐走-私船离开的。

叶敏和姜宇调取了距离最近的监控视频，并且比对了先前齐春发的装扮，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齐春发。

并且，此时的齐春发并没有戴口罩，只是带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上了渔船，之后渔船驶离，再没有见到齐春发的踪影。

按照推断，齐春发应该已经逃去了公海，从公海转坐其他船只，逃亡-国外了

虽然可以肯定齐春发的行踪，但是一旦齐春发进入公海，就算海警也没办法带回齐春发。

而后，齐庆赶回了市局。

齐庆与齐春发所在部队沟通很久，才申请来齐春发所在部队留档的指纹，此刻指纹送去技侦科做比对，不到十分钟时间，指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齐春发的。

当时在黑色轿车里，在朱友亮家里等等发现的那枚指纹，一直无法锁定身份的指纹，如今可以肯定，是齐春发留下的。

而后，就是省厅与军方的沟通了，如果没有意外，不仅仅公-安系统要通缉齐春发，甚至军方也会通缉他，国际刑警组织也会同时发布通缉令，齐春发就算躲在天涯海角，这一次，他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所有线索闭合，并且证据链逐渐完整的时候，江涛带着吴静和苏桃，来到了芈婧家里。

开门的仍旧是芈华，芈华见到是江涛他们来了，虽然笑得很客套，但是芈华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不自在。

芈华把江涛他们几人让进家里以后，去厨房沏了一壶茶端来客厅：“我哥哥的案子，多谢你们一直努力，才能找回尸体，而且，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有预感，但是始终没办法找到他的尸体，所以，一直没办法彻底认定他死亡，现在好了，大哥可以安葬，我们一颗心也终于落定了。”

芈华苦笑一声，给江涛他们几人倒了杯茶。

江涛道声谢，喝一口茶，下意识地向二楼瞧一眼：“芈婧现在还是不肯见人吗？”

“倒也不是，这些天她状态好多了，只是陶峰的死，对她还是有些刺激的。”芈华无奈摇摇头。

吴静在一旁安慰着说道：“如今朱友亮一伙人都已经落网，这个案子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了，虽然齐春发还在逃，不过他蹦跶不了多久，只要再等些时间，我相信他很快会落网的。”

“是呀，今天早上的新闻我也看了，想不到，这一起起案子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陶峰和华子峰这俩王八蛋，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当年我们一定不会同意我妹妹嫁给这么一个混蛋的！”芈华抱怨一声。

这时候，有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所有人都寻着声音看了眼，下楼的是芈婧，芈婧脸色蜡黄，人也消瘦了不少，此刻走起路来都是一晃一晃的，显得整个人很憔悴。

她右手扶着栏杆，走到客厅，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江队长，你们来了？”

“呵，真是不容易，来好多次了，这次终于又能见到你。”江涛向芈婧打了声招呼。

芈婧走到沙发上颤巍巍坐下，一双眼在江涛他们几人身上扫视一圈，仍旧一脸苦笑着叹口气：“唉，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家老陶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他这是活该，罪有应得！”

“我们今天来，主要是路过，这个案子如今已经开始走司法程序，基本上所有证据都提交给检方了，主要是想再来看看，你们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被我们忽视的细节，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们这案子也快结案了。”吴静双手捧着杯子喝一口，尽量解释两句。

这一次实际上，并不是路过。

下午一点还有一场专案会，专案会过后，才会向检方提交整个案子的卷宗。

而吴静和苏桃，也会跟着燕兴他们一起赶回省厅，一方面需要向领导汇报，另一方面，还有其它案子等着她们去办，在雨阳市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吴静想留下也没什么理由和借口了。

本来吴静是想着叫上苏桃，和江涛一起去吃个午饭，毕竟马上就要走了。

但是江涛这个棒槌，却偏偏提议来看看芈婧，这让她又气又无奈，却只好乖乖跟着了。

苏桃当然清楚吴静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乐得看热闹，倒也没有多嘴。

芈婧却突然咳嗽了几声，咳嗽得面红耳赤之后才勉强止住：“是呀，也难为你们这么长时间一直关照着我们，我哥哥芈庄当年就是被这个案子牵连的，从头到尾和他有什么关系，朱友亮这一伙人，就是恶魔，他们都该死！”

芈婧大概这句话说得有些激动，她一口气上不来，差一点又咳嗽起来。

芈婧红着脸，气愤地摇摇头：“当年不管谁对谁错，该道歉我们也道歉了，该赔钱也赔偿了，这么多年过去，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该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下手啊，哪怕杀我，我也无怨无悔，可怜我的孩子……”

芈婧越说越激动，哭泣，悲伤，愤恨，所有的情绪好似一下子都要发泄出来一般。

江涛却无奈地打断了芈婧，他这次来，实际上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之前芈婧不愿意配合，如今案子破了，难道她还想就这样下去吗？

江涛抿了抿下唇，等芈婧情绪缓和了以后，压低声音淡淡地问：“你和陶峰有没有收到过一张照片，后面有字的那种？”

实际上，江涛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所有受害者手里都有一张照片，虽然陶峰死了，芈婧却活了下来，但是当初朱友亮他们谋划这一起起凶杀案的时候，芈婧一定在这个被杀害的名单中。

只是，警方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所以朱友亮还来不及向芈婧下手，使得芈婧，柳恒河活了下来。

如今看来，当初的照片必然已经到了芈婧他们手里，只是陶峰不愿意说出真相，芈婧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尤其是芈婧与华子峰那段不堪的婚外情深深遏制住芈婧的心，使得她更没有勇气说出一切。

现在问，或许会有答案吧。

芈婧忽然怔住了。

想了许久，芈婧茫然的点点头，那张蜡黄的脸此刻已经白的吓人：“好像有……”

因为陶峰死了，陶峰的那张照片始终找不到，芈婧也表示，她与陶峰之间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早已经没了夫妻之实，更没了感情。

若不是江涛问起，或许，这张照片早就被芈婧给忘记了，因为这张照片并不是江涛想的那样，在最近或者不久前收到的。

而是两年前，柳恒河的妻子马晓送给她的。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这张照片，因为这张照片是她和马晓合拍的，大概也就是两年前的某一天拍照的，当时她们因为什么拍的这张照片，芈婧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背后有一行字，当时她以为是马晓留给自己的，所以并没有在意。

但是如今想来，唯有这张照片与江涛说的有关联，芈婧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把照片给了江涛以后，芈婧回房休息了。

告辞离开，从芈婧家出来，已经快到专案会的时间了，吴静脸上虽然挂着不悦，可并没有说什么，就这样跟着江涛回了市局。

江涛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

他手里捏着这张照片，而照片背后的字迹，却是朱友亮的，可照片，却是马晓的。

根据马晓的说法，当年朱友亮割走了马晓的一个肾，并且允诺，以后马晓和这件事没任何关系，但是马晓当年为什么要送给芈婧这张照片呢？

两年前，就已经谋划好芈婧该如何去死吗？

而这张照片背后的字，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剪短的一行，你送我千山，我还你万水，友谊长存，同生共死。

如今朱友亮已经落网，可是这张照片，却让江涛觉得，心里并不踏实。

陶峰曾多次强-暴马晓，而对于马晓而言，还能如此和芈婧交往，这背后，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可若让江涛说出什么，江涛却始终找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

市局大会场里，一行标语特别醒目，恭喜316特大凶杀案成功告破。

吴书-记一脸兴奋的发言，并且认可全体警员的辛勤努力，案子成功告破。

而对于这起案子能够成功告破而最开心的，并不仅仅是吴书-记，还有很多人，吴书-记不可能常在这个位置坐着，他很快会有调动，他一旦调动，苏局就是下一任局长兼书-记。

而老赵也会因为这起案子成功告破，给自己的档案里增加一行绚烂的功绩，随之而来必然是升迁，提拔。

江涛是下一任支队长最佳的人选。

虽然大家都很开心，可江涛此刻心里，却好似卡着什么东西一般，上不去，下不来。

这或许是齐春发在逃的缘由。

也或许，是江涛忽略了某个细节，使得这个案子并不完整，可江涛思考了一个中午，直到专案会开场前几分钟，江涛始终找不到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就这样，江涛浑浑噩噩，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稿子，走上发言台，讲述着这起案子的相关案情以及破案细节。

一切，都随着掌声结束了。

似乎，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在逃。

也或许，大家都想在这一天放肆一下，宣泄这段时间的紧张气氛与压力吧。

直到大会结束。

直到吴书-记宣布，所有参与办案的警员全体放假三天……

直到燕兴走上台发言。

直到吴静一双眼失落地打量着一个人默默离开会场的江涛，她想要和江涛说点什么，却发现，案子告破，而她和江涛之间，却突然一下子没了共同语言。

……

整个案子在提取完整的证据链以及相关线索后，正式移交检方。

燕兴因为还有其它案子在身，离开前又一次去了方敏临时租住的房屋，但是房屋已经被转租出去，方敏在几天前，带着孩子退房离开了。

燕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他显得更兴奋了。

吴静和苏桃不辞而别，坐着燕兴他们的车，悄然回了省厅。

整个市局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大案子告破，很多警员休假三天，除了正常办公以外，若无紧急案件，刑侦支队办公区或许会消停几天吧。

离开安全屋以后的柳恒河与马晓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天，江涛提着一个果篮，来到马晓家。

马晓因为这几天身体原因，并没有去上班，见到江涛来，马晓显得很吃惊，但很快，她高兴着把江涛让进房间里。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马晓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此刻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每次警-察找上门，我都感觉没好事，江队，你该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

马晓的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

不过既然案子结了，齐春发也逃去了国外，楚天江，崔涛等等都将等待法律的制裁，他们已经兴不起风浪了，马晓也安全了，江涛并没有在意马晓的这些话，只是打趣着笑了笑：“你很怕警-察吗？”

“那倒不是。”马晓把咖啡拿起来喝一口，又道：“但是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惯了，现在小区里要是有人放炮，我还会吓得半死呢，没办法，落下病根了！”

“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这张照片你有印象吗？”江涛拿起芈婧和马晓的合影，这张照片，可是马晓亲手送给芈婧的。

马晓看到照片以后，脸上有轻微的变化，但很快她就笑出声来：“哦，这张呀，记得，这张照片当年是朱友亮逼着我给芈婧的，都好多年了，你不提，我差点忘了。”

“可之前你从没有交代过这些。”江涛困惑着说道。

马晓也无奈摇摇头：“一场噩梦罢了，要不是你把这张照片拿出来，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些，怎么，你该不会怀疑我吧？”

“呵，只是随口问问，今天来，就是看看你和柳恒河过得怎么样，之前那些事会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江涛见马晓没什么异常表现，也就不再纠结这些了。

再看此时的马晓，眼神中多了几分深邃，给人一种看不清楚她心思的感觉。

……

夜已深，雨阳市依旧如往日一般繁华。

街上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来去匆匆，还有的聚在饭馆里，欢声笑语。

唯有江涛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白板上，写着三行字，第一行，奇怪的钥匙，第二行，消失的日记本，第三行，两年前的照片。

江涛心里的纠结，就在这三条线索上。

按说，案子已经结了。

可不知为何，江涛心里却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下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