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先搭台

安排好公安局之事，谢贵斌又立即驱车赶往县委，向县委书记李天星作详细汇报。

李天星听完目瞪口呆，感慨万端，说昨天开会还见到老焦，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怎么才隔一夜，竟撒手去了！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李天星命谢贵斌暂时主持公安局工作，务必调集精干警力，查清焦荣里同志死因，给焦荣里同志家属、全局干警一个交代，也还党委委员、副局长孙未果同志清白。

谢贵斌多了一个心眼，说上次就主持了一回工作，可焦荣里同志一回来，就将他主持工作期间作的岗位调整全部还原，到现在公安局里还将此事当笑话传，县委再这样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地主持工作，还是暂时的，他担心威信受损，指令不畅，难以完成县委交办的任务，请李书记还是另派贤能。

李天星笑着说，你倒会挑时候要挟上级，这回你放心，我给你正式名义。

李天星立即紧急召开县委常委会，通报县公安局突发的紧急状况，并作出决定，任命谢贵斌同志为芹圃县公安局代理局长，全面主持公安局工作。同时命令县政府，将此情况火速上报安东市公安局，请求批准。安东市公安局下午即批复，同意芹圃县所请。

为表示对谢贵斌的支持和重视，李天星亲自到县公安局召开全局干警大会，宣布由谢贵斌代理芹圃县公安局局长，主持全面工作。

谢贵斌又获得公安局指挥大权，立即连夜开展岗位调整，将焦荣里调整出去的民警又全部调回，恢复到他第一次主持工作时调整的原样。

短短几个月，干警们搬了两回办公室，且每一次都催逼甚急，一时之间，公安局办公楼道里桌椅搬动声、牢骚戏谑声不绝于耳。

乌环省监委副主任、派驻芹圃县调查组组长方方，主持完调查组每晚召开的例行会议，回到自己房间，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刚关上房门，在套房的外间沙发上坐定，突然从卧室里走出一个年青人。

方方定睛一看，此人不是调查组成员，也没着酒店员工服，是一个可疑的陌生人。

“你是谁，为什么擅自进入我的房间？”方方厉声问道。

年青人不慌不忙：“我叫李正坤。”

李正坤这个名字方方倒是十分熟悉，芹圃县纪委书记云生来就是因为向李正坤通风报信，致使其在逃，而涉嫌违纪。李正坤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会有什么目的，求情讨饶还是报复胁迫？

方方警惕地盯着他，一边暗中观察里屋，看他有无同伙，并寻机冲出屋去。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李正坤道。

见他如此说，方方的心放下一半：“你是芹圃县公安局通缉逃犯，既然现身，为什么不向公安局自首，求得宽大处理？如果你愿意，我给公安局打电话，同样可算你自首，你愿不愿意？”

“自首，你是说自己吧？不过你要自首，按级别应向乌环省纪委坦白，芹圃县级别太低，怕审不了你的案子。”

“我自首，你胡说什么！”

“前年，省纪委办一起招标串谋案，你在省发改委的一个同学牵涉其中，涉嫌违纪，按照正常办案程序，你的那个同学至少会被免去处长之职，可他却提前得到消息，一番运作腾挪，消除痕迹，最终安然无恙，现仍在处长位置上，没受丝毫牵连影响。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你心中应该最清楚吧？”

方方蓦然呆住：“你跟小蝶是什么关系？”

“都快近五十岁的人了，还小蝶，老蝶还差不多。”李正坤呵呵一笑，“我并没说什么小蝶，你却不打自招。为了旧情人，就丢弃党性原则，亵渎纪检干部的神圣职责……”

“你不要说了！你——你不知道我跟小蝶之间的感情——你也没见过小蝶哭吧，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再说了，她老公也是受朋友蒙蔽，一时为人情所误，不小心犯下错误，又所犯不大，尚情有可原！但小蝶受不了，她是个要强的人。”

“不说别人，只说你的事。小蝶是你大学同学的妻子，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与她保持多年情人关系，还拿原则做人情，从公从私、从道德到纪律，你哪一条过得了关？”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纪委的？”

“我第一句话就告诉你了我是谁，我也不认识什么小蝶，你也不要给我戴高帽。我来找你，不是拿你，而是有事相商，有案子要办。当然，你可以不答应我，也可以给芹圃县公安局打电话。我等着。”

李正坤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

方方感到脑子不够用，拼命回溯往事，在记忆的各个角落里搜寻，发现关于李正坤的信息少之又少，就跟喝醉酒断片儿一样，全是空白。只有一件事在他脑子里异常清晰：绝不能给公安局打电话！

见方方不说话，只管盯着自己发愣，李正坤笑道：“别费神想了，你虽知道我，但并不认识我，你我二人在以前也没什么交集。你的过去留给你自己去反思，我并无兴趣。但是，你如果不想被自己的过去所拖累，就立即收回心思，用心办好当下的事情。”

方方似被当头棒喝，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眼神也开始活泛：“你想让我为你办什么事情，替你求情解除通缉令？这可不能办，违背原则……”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小如蚊鸣。

“那是当然，我的老婆虽然长得如花似玉，也正值妙龄，但她只深爱我一人，与你无缘。呵呵，你不必为我的事操心。”

方方似被人当众扒光衣服，满脸绯红。李正坤道：“跟你开个玩笑，你不必难为情。人嘛，都有七情六欲，都有不堪往事，倒不必事事挂怀，还是要眼光向前，放过自己。呵呵。我要办的事并非私事，亦非小事，而是涉及芹圃县反腐的大案。你是省里派下来的调查组，办好这个案子也是你职责所系。”

“什么案子？”说到案子，方方双眼放光。

“我要你会同云生来，就在这河原酒店，共同审理芹圃县交通局党委书记、局长彭芝平——这个芹圃县最大的贪腐分子，将他的罪行、恶行公诸于众，全部揪出牵涉此案的所有大小官员，并还云生来一个清白。”

“原来你是为云生来而来！可云生来如今身陷漩涡逆流，自顾不暇，恐无力承办此案。”

“云生来之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为了拍于副省长的马屁，断章取义，以偏概全，抓住云生来工作中的一点失误无限扩张，给省里写出报告，使云生来的政治处境骤然艰难，威严威信也受到极大损伤。这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你使已经开始交代罪行的彭芝平逃出生天，给了彭芝平发动团伙势力、煽动不明真相的干部群众污告云生来的机会。你细想一想，你干的这糊涂事害人不害人？你位高权重，却轻信于人，头脑不清，长此以往，必将犯大错误，真到哪天，恐怕悔之晚矣。”

一席话说得方方满面羞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细想李正坤的话，实乃一针见血指出他身上存在的缺点错误，现在回想，对小蝶泄露案情，使她老公保住了职位这件事，倒也并非凭空发生，而是自身性格注定，必然会发生的事件。

方方道：“话虽如此，可云生来现状就是这样，省里已命令安东市委尽快将云生来免职，只怕你的一腔忠义白费了。”

“我也并非全为云生来，更不是为了忠义，而是为了正义。俗语有云：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我要你在这酒店中开展彻底大审判，就是要伸张正义，弘扬大道，剪除大恶，除恶务尽，让跟我一样无权无势无钱无背景的小民百姓，能够安享公平公正，能够安稳向前。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必须在这片土地上收获！”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志向？”

“你猜。闲话休叙，办正事要紧。只要你办好这件案子，便功大于过，光照芹圃，能够去除你昔日职业生涯、亦或政治生涯中落下的污点，从此可以一身轻松地退休。”

方方已完全被李正坤的见识和气度所折服，决定依言而行，便问第一件事如何办起？李正坤说既是与芹圃县纪委共同审理此案，第一件事当然是召云生来前来相商。方方说按程序还应通报芹圃县委。李正坤说县委书记李天星下午已去省城开会，就不必通知他了，只通知县委副书记、县长赵炷国前来即可。

方方提醒说赵炷国可跟彭芝平交情匪浅，让赵炷国介入会不会适得其反。李正坤向方方面授机宜，让他挟迫住赵炷国，使赵炷国不敢生出替彭芝平开脱的心思。

一切安排妥当，李正坤让方方替他开一个房间，他躲到那个房间里去，通过电话指挥方方开审此案。也就说，李正坤将隐于幕后调兵遣将，掌控全局，而前台文武之戏，均由方方领唱领演。

方方立即命令专案人员到前台另开一个套间，并宣布保密纪律，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同时下令专案组，立即准备临时审讯室，全体成员进入待命状态。

李正坤来到自己房间，给云生来和谢贵斌分头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