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是我不配
此时,墨烨琛是背对着虞绾,虞绾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虞绾站在墨烨琛的面前,她一定可以看到,墨烨琛俊俏而精致的面容上,那转瞬即逝的挣扎与忧伤。
月亮似乎又重新躲进了浓云之中,朦朦胧胧的月光洒入了窗子,就像是折断了翅膀、坠入人间的小小精灵。烛火在黑暗中摇曳,一阵夜风吹来,烛火将熄未熄。
“虞绾,你觉得身在帝王之家,是一件好事吗?”
墨烨琛忽然如此问道。虞绾愣了一下,她微微踌躇,思忖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觉得,有利也有弊吧。”
或许是利大于弊呢?因为她与生俱来的身份与地位,所以才不用从小就做牛做马,成为别人的仆役。而是享受锦衣玉食、集万千的宠爱,活得潇洒又自在。
又或许,是弊大于利呢?虽然她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都过得潇洒自在,万众瞩目,备受宠爱。但是,很快,她就从云端被贬入了尘埃,成为了一个命不由己的亡国奴!
“本王觉得,身在帝王家,弊大于利。”墨烨琛仿佛是在叹气,他说的很慢,吐字很轻。
似乎这温柔的月色,将他浑身的利刺都给磨平了。这样的墨烨琛,虞绾还是第一次见。
“对我而言,生在帝王之家,似乎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那痛苦而煎熬的十几年,就像是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很多次,我躺在床榻上,都在思忖着明日会不会死去。好不容易回到了西宁,却眼睁睁地看着当初那个庸碌无能、怯懦胆小的哥哥变成了皇上,坐上了龙椅。真是好生讥讽,好生可笑!”
虞绾一时陷入了沉默,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墨烨琛的问题。
这是墨烨琛第一次向她说这些,也是第一次墨烨琛一口气对她说这么多话,之前的他都是惜字如金。而且,此时此刻,他似乎放下了他的架子,没有自称“本王”。
自从虞绾来到王府,嫁给他,做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的好脾气,好脸色似乎完全都不曾给过她。
所以,今晚墨烨琛能对她敞开心扉,这些完全在虞绾的意料之外。
哪怕,他只敞开了一点点。
她以为,墨烨琛的内心和外表一样坚不可摧;她以为,墨烨琛只会说一些刻薄尖酸、讥讽别人的话语;她以为,这个男人无所畏惧,不畏惧疼痛,也无所谓生死。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虞绾以为……
没想到,是自己弄错了。
虞绾踌躇了片刻,缓缓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下,她说道:“王爷……”
没想到墨烨琛并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自嘲一般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本王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她一个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富贵的公主殿下,又怎会知道他的苦衷?又怎会理解他所受的曲折与满腹的不甘?
月亮重新钻出了乌云的怀抱,俏皮地露出脑袋,打量着、俯瞰着这人间。屋里亮堂了一些,而床榻边的两个人,陷入沉默。
一阵阴冷冷的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刮了进来,烛火摇曳,虞绾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站起身来,将窗户关得小一点了。接着,她转头看到墨烨琛竟然没有披外披!
这家伙,不怕冷吗?他的身子是铁打的?还是说,他的脑子一直不太好使,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一直保持无所谓的态度?
虞绾顺手将床榻边的外披披到了墨烨琛身上。
墨烨琛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忽地,他猛地转过身,直视着虞绾,目光深邃,又犹如烈火般灼灼。
他忽然开口道:“虞绾,今日为何不好好藏好,跑来寻我?你应该知道,你在不清楚刺客的位置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地在府中乱跑,会让你自己更加危险!”
虞绾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下意识地害怕墨烨琛出事……
虞绾眨了眨眼睛,说道:“王爷,我、我就是怕你死了。王府处于深宫内苑里,周围都有重兵把手。能闯入王府的刺客,肯定身手不凡,不容小觑!”
她回答得很陈恳,很认真。秋水一般的眼眸里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仿佛映射着三春之景。
墨烨琛凝视着她的眼眸,一时看得有点呆了。但是很快,他心底的理智便将他的冲动扼杀殆尽。
“那倘若本王真死于刺客之手呢?你应该很开心吧?”墨烨琛说道。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讥讽,看起来邪恶而冷漠,宛若来自炼狱深处的罗刹鬼。
听着墨烨琛这样说,虞绾就觉得心里很是不爽!
自己明明是关心他,怎么到他这儿,就变了一个味儿了?搞得自己好像居心叵测、狼心狗肺,非常希望他死一样。
虞绾翻了一个白眼,反唇相讥道:“是啊是啊,王爷真是文韬武略,机警过人,绝顶的聪明!如果你死了,我就活得了自由身,定是开心的很!”
虞绾说得抑扬顿挫、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就好像真的煞有其事一样。
她的话让墨烨琛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墨烨琛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笑,整张面孔都变得温柔了。
英气而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眼角上翘。脸颊两侧,还有两个深深的梨涡,看起来很是俊朗。
虞绾觉得,此时的墨烨琛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说实话,她觉得他笑起来比板着脸的时候更好看!
而且,他的笑容里,似乎并没有平日里的讥讽与冷酷,而是彻底给虞绾给逗笑了?
“这回答着实不错,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墨烨琛止住了笑,一边轻轻地拍了拍手,一边扬眉说道:“你的回答,还真没让本王失望!不过,今日你怕是要失望了,因为本王没死。”
“哼!本王妃足智多谋,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有一定的水准与涵养。”虞绾噘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