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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圣坛(七、自白)

她都为自己辩解了,唉,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紧紧抱住她,想把她揉进我的身体内,从现在开始她便与我一道使用相同的血液、骨髓与神经,她终于爱我和接受我了,等了七年,终于等到她爱我了,她没有辜负我多年纯洁忠贞的情感和注视,虽然是今晚她是被动进来我的屋子,但却是主动地选择坐在了床边,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早已在我的大脑里演练了无数次,她终于躺上了我为她准备已久的圣坛,我会将她清洗干净好让她的身体洁净地迎接对我的献祭。

在她进入我为她准备的圣坛前,我得好好回想一下这七年的爱与卑微,从第一次看到她和在今天以前最后一次看到她,她大都是在酒醉的状态,次数多了之后就像是一道又一道有预谋的轮回,就好像是她如果不喝酒不喝多就不会来见我,就不会跟我说话,所以我对她的爱情就是在这样的预谋中依靠酒精一度一度往上形成的。

而今晚她走进我屋子时是同样也是酒醉的,而我也同样喝了酒。

你们看,即使到了如今,这个预谋竟然还是因为酒精。

刚才在她笑着看我的时候,这酒精就开始燃烧,因为度数已经足够燎原了。

或许是气味的瀰漫将她也传染了似的,她也就迷迷蒙蒙地坐在了我的床边,眼下的气氛和她的最终告白让我浑身无力极了,就像一直绷紧的那根绳索被剪断了,给了人一种突然进入真空状态而无法自控的感觉。

决定我这几年命运和未来命运的时刻都是晚上,如我所说,也都是在她醉酒晚归家的晚上。

那是2006年8月16日凌晨3点左右,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为了她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那晚她同样是也是喝醉了回家,我为她打开了小门,结果她刚进来就摔倒在地,我扶她起来,她醉眼迷蒙地不停说着谢谢,说着说着她莫名其妙地开始流眼泪。我从小跟着鳏居的爷爷长大,母亲一直和父亲在外面打工,我几乎没有和女人多说过什么话,更别提在女人流泪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去安慰了,梗了半天,我说了三个字:不哭了。

当时她听到这三个字时就像一下酒醒了,站直了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再轻轻用手擦拭了眼泪,微笑着对我说:见笑了,喝多了,唉,不好意思啊。

说完她就欠了欠身拉了下裙子的下摆,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安静又咚咚地走了,这安静是她声音消散后的时间,这咚咚声是她的高跟鞋敲击在地面,还有我的心脏里的声音。

就是几秒的时间,这个平日里看着面熟的女人,我看着她的眼睛从迷蒙到忧伤,又突然到了眼里优雅的笑意,她就在几秒钟之内将一个女人成长过程中的眼睛里会有的状态展现了给我看,硬生生将这几秒拉长扩张成许多年。

我已经不需要再去经历晚到的暗恋,晚到的初恋与初吻,就这样看了一个酒醉夜归的女人的眼睛几秒钟,就在心底爆破了一直尚未出现的爱情,就是这样,一个瞬间一个爆破我就开始了对她的爱慕,那几秒产生了数量巨大的花与流星,一股脑儿地全砸进了我当时那颗年轻苍白又卑微的心,每一朵花都娇媚无比每一颗流星都灿烂得刺眼,而她的眼睛,就是滋养这一切的血。

那个初遇的时刻过去许久之后,我才拐弯抹角地从那些没事就坐在门口消磨时间的居民老太太那里问到她的名字,她叫九月。后来,我从这些老太太嘴里的闲话里更深地了解了她,即使我从未和她好好说过话,但她要是和我说话则一定会非常惊讶我对她竟然这么了解,杨九月二十三岁了,比我大三岁,C城不是有句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吗。

你们看,她和我从年岁上便是般配的。

她虽然是个非常骄傲又桀骜不驯的女孩,要抽烟要喝酒,身上有很多纹身,还经常换男朋友,照例说所有人都会厌恶这样的女孩,可是九月偏又嘴巴甜心好经常帮院子里独居的老人做家务,还讲故事给他们听。老太太们每次提及她,都充满了喜爱和疼惜,因为她们说九月是个有抑郁症的孩子,平时倒看不出来她是精神病,但好像每年冬天她不是去医院住着就是在家不出门。

知道了这件事后,我开始留意,这么多个冬天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都会偶尔听到过她的哭喊声,甚至有一次120来了,我那时并不知道120来做什么,直到120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入她家的单元,将她从家里抬出来时,我才知道是她在家里吃了药试图自杀,我看见脸色苍白躺在担架上的九月,我多么想陪伴在她身边,只是她的爸爸妈妈和她一起上了救护车。

后来她似乎是想开了,也或许是为了她的父母吧,她没有再自杀过,但她开始了毫无节制的许久,我总是会在那些个冬夜等到酗酒归来的她,无论多晚只要她没回来,我就坚决不睡地等她。

每次酗酒醉了的她,都会很愿意和我说说话再上楼回家,有时她还会和我开开玩笑,问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啊之类的话。

慢慢地就是这样,就是这些言语和每一次见到她时她当时的一切,丰满她的骨血、经脉和神经。

但我知道她的抑郁症又发作,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到她,我内心只有满满的无力感。

当我的无力感到达顶峰后,我就会为她买些小礼物放在她家门口,有时是一束花,有时是一个玩偶,我那谦卑的心从不会计较她是否需要这些礼物,也不会计较她有没有收藏这些礼物。更有时,我会亲眼看见她下楼将我送出的东西扔到大门外的垃圾房,这些都不要紧,全然不要紧,只要她看到了有人在默默地关怀着她,爱着她,一切都不要紧,只要她快乐。

我就这样独自在漫长又迅疾无声的时间走廊里,反复将我喜欢的血肉骨骼添加到九月的身体上,孤独地爱着她看着她,在这条走廊上,只有我与每个季节出没的不同的小虫子之间阴暗的对话声,她在这里离我那么近,却又远远离开着。

那时,就在抚摩着她的脸庞时,我就这样突然跌进与她初相识的回忆里,那些柔软的回忆将我刚才迸发出的愤怒安抚了下去,我的心再次完全地被一种很深沉的温柔与甜蜜包围,那些日夜以来对她的想象与想象中构筑的场景现在就要实现了,我曾以为我一生都无法得到她,但当命运来临的时候无论是九月还是我自己,都是这样快乐地接受着。

在我日记里、我心里、我大脑里,我全部身体里存在了七年的她,以及我的谦卑的爱,终于能有一个圆满的句号了,但同时一个冒号也出来了,它又象征着我和她的开始,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抵住她的额头,而她,只是微微地睁了下眼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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