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布偶(八、根源在哪儿)
白芷明此刻接到的是吴少卿充满愤怒的电话,电话里他说:“老白,你知道吗那变态将所有尸体的指纹都用盐酸破坏掉了,眼下只能通过DNA检测才能确定十二具尸体的身份,这会耽误好多时间你知道吗?现在每具尸体的检材都提取了,老石这边都忙不过来,分了一部分给其他分局,你那边进展如何?”
听着吴少卿愤怒焦急的声音,他沉着地说:“那就做DNA检测吧,这个的确会耗费较长的时间,但你不妨让我就在这段时间内和李明多聊聊天。”
“聊天?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聊天!”吴少卿一急起来便口不择言,白芷明也不计较,只是对他说:“老吴,你急归急,但如果你现在提审李明的话,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他不会跟你说半句话。”
“老子那么多年的刑侦经验和讯问经验,还他妈制不了这个死变态了。”吴少卿的怒气还在不断升腾中。
“老吴,不是我不相信你的经验与讯问技巧,只是我们所面对的情况十分复杂。我们先假设那十二个女性是被他所杀害且一直没有任何人所知,直到他自己投案自首,这说明一点就是他用那十二具尸体完成了他内心一直在构建的一个可以称作作品的事物,因为他从每一具尸体上取下了某个部位定是有其原因与深度的,可以想见李明这个人是一个高智商犯罪者。要想彻底撬开他的嘴,我必须与他建立起安全区,在这个安全区里,我会逐步根据他的资料和心理进行对话,再运用你们所查到的他的一些信息去一点一点拆除安全区,直到聊出我们需要的字、词、句。”
“好吧,你那边希望我为你做点啥?”吴少卿被老白安抚之后,恢复了冷静。
“你让信息科将李明的底细查清楚,最重要的是他的家庭、他的出生、他的成长环境,以及学成之后,其中包括他身边的人的情况。你在收集了这些信息之后,往医院这边发个传真过来,你只管忙你那边的事和法证那边,这边交给我就是。”白芷明目前所需要的只有这些,也仅仅暂时只需要这些。
李明看着白芷明在外面打电话时,表情凝重双眉紧皱,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这在他看来,自以为是地认为白芷明一定是感到与他交流有困难,或许待会儿他会改变策略,以警方的讯问形式接替这种闲聊式的对话。
想到这一层,他又禁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真理有三个部分:考查,即求取它;认识,即它已存在;信心,即运用它。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苏格拉底
如果说白芷明身边有谁能将苏格拉底就真理提出了三个具体的部分充分认识并运用得当,且得到了很好的收获,那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李明。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是的。
然而在李明心里与医院里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真理的实践却被化作一系列可怕的犯罪,收获的是变态恐怖的乐趣。
不多久,吴少卿再次给白芷明打来电话,他说他大概半小时左右就到医院,一是信息科很快地查到了白芷明要的关于李明的信息,二是他要带尸检报告过来。
时间已到中午,为白芷明带饭的民警在白芷明的要求下也给李明带了一盒饭上去,白芷明示意守在休息厅的年轻刑警解开李明的手铐让他能好好吃饭,这位年轻的刑警对于白芷明的提议有些犹豫,当他看到白芷明镇定沉稳的目光后,便上前解开了李明的手铐。
白芷明和年轻的刑警都以为在手铐被解开之后,李明一定会活动活动腕关节,但李明没有这样做,他若无其事地打开食盒拿起筷子直接开始吃饭。白芷明见李明的手腕处已经是乌红色了且肿了起来,从这一点上看就知道李明是一个极度好强的人,他膨胀的自尊心掩盖着目前还未能得知的更深的自卑的根源。
年轻刑警和白芷明坐在李明对面开始吃饭,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李明吃完了,他的食盒里一粒米一片菜叶都没有。
白芷明注意到这一点,突然心里有点着急怎么吴少卿还没带着李明的资料过来,因为他在内心已经渐渐地拼凑出一个轮廓简陋的少年李明。
如果不是李明在手铐被解开之后没活动手腕而是强忍疼痛若无其事用筷子开始吃饭,如果不是在他吃饭夹菜时双手有无法掩饰与控制的颤抖,如果不是李明吃完饭后的饭盒里一干二净还用餐巾纸将一次性竹筷擦拭干净,白芷明不见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心里勾勒出李明的一个属于少年期的轮廓。
这个轮廓必须由是他的家庭以及其成长环境而勾勒出来的,白芷明望着李明的饭盒,他似乎通过那白色的可降解饭盒看到了李明有些不堪回首的童年与过往,看到了李明过去生活中衣食住行的窘迫,看到了只有极致的贫穷才可能衍生出来的节约。
一个人将自己碗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混在里面的菜汤都被喝了下去,这已经超过了“节约”这个词的本质,而是抵达了贫穷的边缘。就是因为如此,白芷明才突然着急吴少卿为何还不到,其实距离吴少卿上通电话不过才过去十分钟左右。
无论是从犯罪心理还是临床心理学研究,李明身上的个人特点太明显,但又被他日常的生活工作与形象隐藏得极好,就是因为如此,白芷明才感到少有的着急。
在观察李明的过程中,白芷明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在敌意中长大的孩子,他学会了争斗;在虐待中长大的孩子,他学会了伤害别人。”
白芷明想,如果他的思路是对的话,那李明既是在敌意中长大也是在虐待中长大的孩子,所以他不仅仅学会了争斗以保护自己,更学会了伤害他人来弥补自己所受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