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布偶（18、导火索）

吴少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点燃一支烟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当香烟燃到他的手指时，他掐灭了烟头，给白芷明打了一通电话催促他们回程的时候时间抓紧一些，又将所有被害人尸体面部缺失的五官的情况跟白芷明快速说了一遍。

白芷明在听了吴少卿的转述后，思考了半刻，接着告诉吴少卿他们可能很快就能侦破这项大案。

“领导只给我们三天时间。”

“老吴，相信我，时间一定够。”白芷明非常笃定，在领导给出的时间内，他们至少可以完成作案动机、手段以及相关的作案时间。挂电话前，白芷明再一次提醒吴少卿让刑侦工程师和建筑老师傅尽快到位，他会直接前往纯好整形医院。

自然，白芷明提出的要求已经准备好，吴少卿内心也是产生了确切的疑问，李明究竟是在想复活一个人还是还原一个人的一张脸，白芷明要求工程人员加入是否是除了这三楼的密室之外，还有一个被他们忽略掉的地方，如果有那个地方的存在，那，那个地方在哪儿？里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尸体？

吴少卿再一次翻开尸检报告，这一次他更加细致地阅读报告。

当他看到3号受害者的信息之后，一个闪电闪过他的大脑，他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这位受害者与李明母亲在车祸事故中去世的事情一定是什么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件事，导致了之后一系列的残忍杀戮。

想到这里，吴少卿马上让专案组组员将当时的事故报告调出来发给他。

半小时之后，刑警支队的后起之秀吴卓亲自驱车前往交管局将这起事件的完整报告取了回来。

他走进吴少卿的办公室，将报告递给了吴少卿，其实吴卓去取到报告之后就自己先看了，当他看到现场的照片时，内心还是很动容的。

吴少卿仔细看了整个报告，果然是了，在那起车祸事故报告中，李明的母亲林玉由于在一个酒后驾驶的车撞了之后，由于肇事者逃逸且时间又是深夜，路上行人很少，延误了林玉被送医救治的时间而导致了最终死亡。之后交警在处理这个事故时，调取了天网的录像，在当晚就找到了肇事车和当时的肇事者——焦晓阳。报告中附有焦晓阳被逮捕后的照片，吴少卿心跳加速起来，他打开尸检报告，翻到3号尸检报告的文件夹，上面有死者解剖前后的照片，这张照片不就是闭着眼睛的焦晓阳吗？吴少卿立刻与交管局领导以及当时处理这个事故的相关交警联系，请他们立刻随后直接去纯好整形医院，认一下李明。

在李明母亲林玉的事故报告中有尸检报告，尸检是由家属也就是李明主动提出的。

那个夜晚，李明的母亲想到儿子还在医院加班，便带着炖的汤从家里出发，走路前往距离不太远整形医院。在一个路口处过马路时，被醉酒驾驶的焦晓阳闯红灯撞了飞出去，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焦晓阳嘴里叼着一支烟，笑嘻嘻地与同车的人下车看了看，甚至是用脚碰了碰受伤而昏迷过去的伤者林玉的头部。

吴少卿不难想象李明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内心应该是多么的愤恨。

林玉在这场车祸中原本是可以不死的，由于焦晓阳很快就驾车逃逸，加上那个路口不是大路口，直到事故发生后接近十分钟才有夜归人发现躺在路边已经奄奄一息的林玉，而拨打了120和110求救电话。据现场的交警说，在120赶到时，林玉还有一丝气息，李明赶到医院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接诊的医生告诉李明，如果早救治五分钟，林玉都不会因为弥漫性脑出血而过世。

在之后的诉讼阶段，李明没有提出要焦晓阳赔钱，他只是想焦晓阳能够得到法律公平的严惩，从这一点去推测，说明李明心底的恶在那个时候其实是隐藏和压制得很好的。然而，最后这件事的结果却出乎李明的意料，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焦晓阳只被羁押了一个月便放出来了。

砰！因为母亲林玉的关爱和对未来的期望而一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李明，在母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内心的那颗炸弹，就这样爆裂了。这个爆炸，将他内心的恶与对这个社会的极度仇视一起炸了出来，这就是这个案子的导火索！

吴少卿激动得恨不得马上提审李明，因为事发至今在尸体被经过多种处理之后，终于确定一名受害者的身份，且这位受害者与李明竟然有着如此直接的关系。想到这点，吴少卿慢慢地又冷静了下来，这是第一个受害者，并且是与李明有着直接关系的，他杀了焦晓阳为母亲报仇，这完全可以理解。

那其他十一个受害者又是为何成了李明手下亡魂？看来，还是要等到白芷明回来后，才能彻底解谜。

快下高速时，王文杰叫醒了白芷明，白芷明醒来那个瞬间是惊恐的，好似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样。他望着王文杰说：“我刚才似乎梦见他的童年了，照片上他幼时的样子和现在在我和吴队面前的样子叠合在一起了，像恶魔，应该说就是恶魔。”

说罢，白芷明摸出自己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白芷明一行人刚到纯好整形医院，碰巧吴少卿与当初处理林玉交通事故的交警也到了。白芷明问李明在哪里，吴少卿往楼上指了指。等白芷明上到三楼时，刑侦工程师带着扫描仪和工匠师傅也早就等着了。

在三楼楼梯间，吴少卿将尸检报告递给了白芷明，同时也将林玉的交通事故以及当时的肇事者焦晓阳的身份告诉了白芷明，白芷明静静听着，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李明那样努力地度过了自己苦难无度的童年与青少年，却在自己学成归来即将作为整形业翘楚而大放异彩的时候，深爱的母亲却以这样一个让旁人都难以接受的方式永远离开了自己，至此，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与事，可以羁绊李明内心那头猛兽的凶性全然显形。

当跟随着老师到了现场的王文杰看见被控制在休息厅内的李明，浑身震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让他切实感觉到背脊上一股凉意。而李明见到王文杰看着他，猜测他可能是白芷明的学生或助手，他便对着王文杰露出了那令人恶心的笑容。

白芷明在休息厅外站了一会，接着独自走进休息厅，将一摞旧照片扔在李明面前的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李明并不知道，办案警官已经将他这栋楼的二次装修图纸准备好，也不知道那些坐在一旁带着工具箱的警官是做什么的。在他看到那摞照片跌进自己的回忆时，白芷明吴少卿看到了这个男人突然爆发出的情绪，他突然被激怒，站起来用他坐的椅子将休息厅里的酒柜砸了，发泄完这一通后他趴在桌上，发出猛兽受伤后会发出的痛到极点的呜咽声。

当李明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刚才那些坐在外面休息厅的警察是干什么的，一名刑侦工程师带领着老工匠正在休息厅外通往手术室的一面墙上敲敲打打，另一名刑侦工程师举着一台X光扫描器从吊顶开始扫描整面墙时，李明发狂了一般大吼大叫着不可以，除了控制他的警官，无人理会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男人。

扫描仪在这时发出滴滴的声响，显示屏上显示出平躺在一个柜子里的影像，接着所有人进入到密室之内，对照着图纸和仪器扫描到的位置，在刑侦工程师的指点下，老工匠们开始将墙面猛烈地敲裂开来。他们敲掉的墙面其实很薄，没费多少时间，在被敲掉的这面墙之后，出现了一扇密闭的铁门。

是的，这是又一间密室，是李明这一生绝不可能让人发现并进入的一个密室。

在等待两名刑侦工程师用强电焊切割铁门的时候，白芷明走到了休息厅，李明的双手因为刚才用椅子砸了酒柜而有些小的浅表伤，他的眼睛由于极度的情绪起伏和刚才爆发的痛苦已经变得血红。他见到白芷明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配！你们不配见到她！”

白芷明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你错了，李明，如今是你不配再见到她，你让原本善良美丽的母亲因为你的恶事被牵连，用世俗的话来说，你扰了她死后的安宁，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无法安生。”

李明挣扎着站起来，他想狠狠地揍眼前这个斯文冷静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所有人只会欣赏到他那十二个杰作，而不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揭晓出来。

此刻他的内心极度痛苦，如火烧灼般，不是以前他纵火时感到的那种快感，甚至引发的性快感，此刻的烧灼只让他愤怒与无助。

李明一直以来坚定着自己“杰作”的想法，他在完成所谓的“杰作”之后，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狂热，他渴望被人看到自己的作品，他渴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他人的赞叹，即使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

他忘不了每一具尸体在被他使用之后的缝合，那么精致那么顶级的技术，然而他只想开放那十二具尸体的展台。

其他的，是禁忌，是他内心最柔软也是最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