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香

她这样，分明就是气恼了，却又一副看起来乖顺的模样。

萧誉不接茶水，她便端着不动。

此时，夜已深。

阿蛮觉着自己手都有些酸了，她视线落到他脸上，换上委屈的神色：“夫君想喝茶水，蛮蛮端来，却又不喝。”

她声音渐渐低落，垂下好看的一双眼，模糊开口：“夫君近几日都未曾回府，许是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这样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萧誉哪里受得住她这般，眉心微蹙，起身直接将她手中茶水接过，一仰脖，灌了下去。

阿蛮怔怔，正欲开口，他就将茶杯一放，又将灯火熄灭，于黑暗中，将她抱起，往床榻上一放：“睡觉。”

这是不折腾她了。

阿蛮再气不顺，也不好开口了，只好气呼呼也闭上了眼。

次日清晨，萧誉果然早起，阿蛮听见了声响，但是未动，只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他动作极为利落，简单洗漱过后，极快的穿起战甲。

亲卫来报，周寅等大人已在前院等待。

萧誉将兜鏊戴好，大步朝卧房外走去，但不过走出几步，便又转了身，径直回到床榻边，隔着层层床幔，沉声开口：“等我回来。”

阿蛮并未回应。

萧誉此去封丘，目的并不在于和蜀地大动干戈，梁地刚刚在西南边境大战，又在狄邑损兵，短时间内实在不宜再伤元气。

但封丘邑，不能不要。

阿蛮数着日子，萧誉去了有半月之久时，钟彦带回了郭守敬的消息。

五月中旬，汴州城天气已然开始变暖，微风和煦。

阿蛮于暖阁中见钟彦。

钟彦跪拜行礼，简要述说寻郭守敬的过程，稍稍迟疑，他抬眸望向小郡主：“郭守敬此人，并不像郡主所说，是有大智慧之人。”

他听从小郡主吩咐，务必要找到此人，本以为其人定是大智若愚，未曾料到，并非如此。

阿蛮本是端坐在矮榻上，此时听闻这话，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不像？”

钟彦沉默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起身递到小郡主面前。

阿蛮接过，细细看了一番，玉佩乃蓝田水苍玉，并未特别之处。

钟彦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这是郭守敬的赌注，汴州城外有一赌坊，名曰天香坊，不赌骰子，不赌投壶，只赌‘天下大势’。”

小到一座城的归属，大到一国的灭亡，皆在赌局中。更为重要的是，这家赌坊的彩头极高。

郭守敬从吴越西都万里迢迢前来梁地，首要之事，竟就是直奔汴州城外这家天香坊，将自己身上仅剩的这一块值钱的物件下了注。

阿蛮又看看手中玉佩，颇为好奇：“他赌什么了？”

郭守敬到天香坊，起先并未直接下注，而是将坊内正在开的盘全部察看了一遍。

天香坊并未时时开盘，当时郭守敬进去的时候，坊内只有三个赌局。

第一赌局乃是封丘邑的归属，不过是刚刚开盘，下注人并不多。第二赌局乃是宋州郡守府张敬府中的一盒东珠的归属。第三赌局乃是魏地大将慕容翰，他是魏地君主庶出弟弟，于三年前叛出魏地，投靠吴国。赌局已开三年，赌的便是慕容翰究竟是否身在吴国，心在魏。

阿蛮倒是从未曾听说过，梁地还有这样的地方。

郭守敬下的注便在第三局，他赌慕容翰必然回归魏地。

三年中，慕容翰为吴国征战四方，甚至曾与魏地开战，灭魏数千人马，魏地故人恨不能将他就地正法。几乎所有下注之人都认定慕容翰一心向吴，竟无一人下注他会回归魏地。

钟彦自然也如此认为，他向小郡主叙述完毕，紧抿嘴角，不再开口。

阿蛮盯着自己手中拿着的蓝田水苍玉，稍顿，慢吞吞开了口：“既如此，你且替我再去趟天香坊。”

钟彦视线落在小郡主脸上，等待她的吩咐。

阿蛮颇为不好意思了，脸上露出个笑：“下个和郭先生一样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