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乌合之众

汝峰不慌不忙向他打量几眼又停住了。另一卫兵看出汝峰正在犹豫，干脆驱赶道：“还犹豫什么！找死吗？去去去，那边走去。”

又吓唬道：“再往前来，老子就开枪了！”

汝峰心说：“可别开枪，我还等着瞧看袁世凯啥模样，然后杀他呢。你一开枪，我吃饭不香，先见鬼了。”

他心里顽皮，又暗打主意，“不理他们”，一转弯，快步向另一方向走去。很快，他便进了一家临街的小饭铺。

那些卫兵见和尚走了，也就不再咋唬了，依然象木雕泥塑般地握着枪站在那。

按下汝峰和尚，却说袁世凯究竟要在这里开什么会呢？这件事还得从宗社党谈起。

早在袁世凯逼宫的时候，他施用了骗术。他亲口答应隆裕太后，一旦时机成熟，便恢复帝制。

他还给了小皇帝和满清宗室人等，一些优厚的待遇。分出部分宫殿保留小朝廷。这样隆裕太后才代替不满十岁的小皇帝溥仪下诏书，宣布退位。

从此，袁世凯在中南海和小朝廷分前后邻居居住。满清宗室和文武群臣只好聚在一起，苦熬岁月，等待时机一到，袁世凯为他们复辟大清。

这些盼望早日复辟的人称为宗社党。为首的人有溥玮、铁良、罗振玉、陈宝森、郑孝胥和郑士琦等人。

这些人早已被复辟思想充昏了头脑，看不清当时中国及世界的发展形势，更认不清袁世凯的本来面目。他们一直在寻找着复辟的机会。

见到二次革命的失败，孙中山流落国外，其他革命党领导人也走死逃亡，他们以为革命党已经旗倒兵散，再无兴旺之日了。

袁世凯和他的手下，已经掌握了全国政权。他们都认为复辟的时机已到。

于是，这些宗社党人马上活跃起来，纷纷张罗让袁世凯为他们复辟。他们还派往袁世凯身边一名老谋深算的太监刘公公，直接与袁世凯磋商复辟办法。

这个刘公公早就和袁世凯过从甚密，那些宗社党人对他寄予了厚望。其实这个人更不可靠，他惯会见风使舵。自从他到袁世凯身边，为袁世凯出了不少复辟计策。

袁世凯便顺水推舟，答应要尽快复辟。实际袁世凯说的复辟，是让他自己做皇帝。

而那些宗社党人还满以为袁世凯要为他们复辟大清统治呢。宗社党人还多次带上礼物和旨意去勉力袁世凯。

袁世凯便以消灭革命党，为复辟扫清障碍为由，多次向小朝廷索要巨款，直到小朝廷支付不起了。宗社党人无奈，又去求助于日本人帮助贷款。

因此，宗社党又与日本黑龙会特务组织有了勾结。然而，日本人更有他们的打算。

日本政府分析研究发现，袁世凯要自己称帝，他们这才派来一名特使，带着天皇的信件来拉拢袁世凯亲于日本。

日本以支持袁世凯称帝为条件，想单独垄断中国。宗社党人一直都被蒙在谷里，受着袁世凯和日本人的双重蒙骗和利用。

而袁世凯在复辟问题上，一直持慎重态度。他总是一步步的秘密进行。

他知道复辟不得人心，一旦称帝，自己要受到多方的反对，还要面临巨大的困难和压力。

没有充足的军费购买军火，弹压不住各地的反抗。

而近几年，他接连战事。打革命党、平白朗，耗费了大量军费。现已造成财政空虚，囊中拮据。

他深知自己若要称帝，首先要有充足的军费；其次，还要有各帝国的支持。

所以他今天在天坛举行宴会，邀请在京的各帝国外交使节参加，一是向他们贷款，二是拉关系以取得他们的支持。

其实袁世凯面临的困难，已经很大。但远不如他称帝的野心大，他一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却说天坛会议，应邀到会的有：日本、英国、法国、俄国、美国、德国、意大利、荷兰和澳国等国家的公使和领事。

除了这些洋人之外，有部分政府大员、宗社党人、家资巨富的乡绅、工商界人士，还有京畿一带不明身份的地痦、流氓和恶棍。

还特别请来了一些京津地区晓有名气的歌舞名妓，和一些艳名远播的妓女，也都夹杂在里面。到会人的成分十分复杂，俨然一伙乌合之众。

再说祈年殿会议厅，站在外面挺远便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那满带淫味儿的靡靡之音。

会就要开始了，伎女们一边嗑着瓜籽，一边眉飞色舞地和洋人打闹，全不当回事。

有的伎女娇声娇气地和男人拉拉扯扯，有的干脆坐在洋人怀里调笑打闹。

几个文明些的都在一边和洋人拥抱跳舞。

有个日本人正坐在茶几上笑哈哈地搂住女人，往嘴里塞糖果。

旁边一张蒙着黄色台布的八仙桌上，放着一架西洋产的留声机，不断地唱着歌曲。

一个女人正用舒缓柔情的腔调唱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人间处处都一样，花好月圆人人爱。青春多美好，韶光多华美，劝君要珍惜，劝君多实在。别看今日春风暖，转瞬就要冬寒来。待到地老天荒时，叶落枝枯也无奈，也无奈。何不趁这良宵美景得意时，玩个欢，求个快。”

这唱的和那边跳的，以及周围形形色色的场面，是否协调，谁也说不清，也根本无人去注意。

大厅内正中间是一排排的桌椅，有几名地痞、诬赖正坐在那悠闲地吸着香烟。

一伙人在他们背后小声嘀咕：“袁大总统多亏了我们。要不是我们执刀持棒包围会场威胁那些议员，那些议员能选他为正式总统？那还三番五次地选到天黑呢。所以大总统今天才请我们参加宴会。也倒好，咱也都得一次光宗耀祖的机会。”

一个个又开始炫耀自己当时包围会场的功绩，很快都讲的神气十足。

正北面中间放着一张很讲究的桌案，椅子也格外布置的别致，周围花团锦簇，看上去雍容华贵，坐上去面南背北，这就是袁世凯的主席位置。

稍后，左右各有几张桌椅，这些是黎元洪、段祺瑞、冯国璋等政府大员的位置。

一伙卫兵正出出入入地忙着排放餐具。

一瓶瓶的德国白兰地酒，正陆续摆上各个桌子。很快，品物丰盛的菜肴也一盘盘地在各桌上不断叠起。整个大厅烟雾缭绕，喧声一片。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几下云板。惊的女人们一阵尖叫。“呀，太刺耳了！”

“怎这么快会就开始了？我还没玩够呢。”

叫声过后，政府郎秘书面带微笑，走到主席台前，拍着手大声说：“诸位诸位，请静一静！”

他见那些洋人如若没听见，依然和女人嘻笑打闹，就又提高嗓音叫道：“尊敬的各国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以及各位来宾！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各就个位。袁大总统也马上就要驾临会场，和大家见面了！”

郎秘书说完这番话，那些洋人才停止嘻笑打闹。一时间大厅内乱哄哄起来。有的洋人扯着女人就座。

还有的几个洋人争抢着一个女人。弄得女人娇声乱叫：“哎哟，疼死我了。先生你轻点儿，扯得我哪都疼。”说完又一阵娇喘。

洋人又围着调笑。“OK,快上我这来，不要跟他去。”

那日本人上前扯住女子道：“小姐请跟我来，不要跟西洋人去。”

英国人又推开日本人，夺过女子道：“快跟我去，不要扫了我的兴。”

这边还在争抢不休，那边一些中国人不懂桌上标妥的洋文，随处乱坐。

洋人又用生硬的汉语驱赶。“去去去，滚开！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坐的地方。”弄得各个低声下气，又胡乱找座位。

郎秘书看在眼里，紧皱眉头。又过好多一会儿，大厅内才逐渐静下来。

郎秘书刚一转身，只听门口喊道：“袁大总统驾到——”

随着侍卫官的这一声传呼，只见袁世凯上身穿锦缎团花社稷小褂，下系土黄色江山日月裙，头顶礼帽，手拿文明棍儿，稳步走来了。

他那雍肿发胖的身躯，走起路来显得格外笨重。大厅内顿时响起了唏哩哗啦的掌声。

陪同袁世凯的是一名长裙艳丽，丰姿窈窕的小姐，袁世凯的干女儿郑艳皎。

后面跟着段祺瑞、冯国璋、黎元洪、徐世昌、汪精卫、段芝贵等一行政府大员。

不知是谁，还在掌声当中喊了一声：“袁大总统万岁！”乐得袁世凯满面春风，一边微笑，一边向众人招手致意。

袁世凯走到主席台前，先摘下礼帽交给了侍卫，等随行人就位坐下。

他扫视一下左右，又扫视一下到会的洋人，向所有的人一拱手，用浑厚的嗓音说：“承蒙各位公使先生们光临！承蒙各位领事先生们光临！承蒙各女士们、先生们光临！承蒙工商界朋友，以及各界朋友的光临！”

说完，他自觉有些腿软坐下了。侍卫急忙给他递过茶杯放在桌上。

袁世凯稍微歇息又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我谢谢你们的光临！袁某人能有机会和大家一聚，非常之高兴。”

这时台下又响起了一阵掌声。有人还喊：“袁大总统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