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抓个替罪羊

那和尚看他一眼道：“贫僧行不更名，做不改姓，我是西山庙里的楞严和尚。你们若有心报复，就到西山去找我。我不愿意结交你们这样人。”

张庭化和赵永刚都被斥得闭口无言。那和尚转身飘然而去。

此人是外蒙古人，他有一手高超的蒙医术。应前面庙里住持的邀请，他要去给那里的一个和尚行针治病，没工夫与人纠缠。

张庭化望着和尚的背影，十分尴尬。赵永刚拍拍身上的尘土，叹声道：“今天倒血霉了！”二人又垂头丧气地出树林儿，往回走。

甘行义和匡路平那边，他们追去的正是繁华路段。二人紧追一阵，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甘行义道：“二弟，这里眼见行人越来越多，岔路、胡同，比比皆是难断和尚的去向。我们抓到和尚的希望，十分渺茫啊。咱们找人询问一下吧”。

匡路平看见一个妇女过来，上前便问：“你见一个和尚过去没有？”那妇女见他说话不客气，很烦感，没好气道：“没看见和尚，看见老道了”。

甘行义又去问别人：“请问，看见一个胖大的和尚过去了吗？”

那姑娘一笑道：“看见瘦小的和尚刚才过去了；高大的，我没看见。”

二人又先后问过男女多人，有的人看见，过去了和尚。细问胖瘦高矮、携带的东西，全都不对。二人面对纵横交错的胡同和街道，又焦急又毫无办法。

匡路平说：“大哥，我料那抢东西的和尚，绝不会那么蠢。他抢了人家的东西，还敢拎着在大街上走？准是躲起来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他呀！这些胡同街道找遍了，问人问哑了嗓子，累死我们，也还找他不到。何况我们还都没看见那和尚的相貌呢。就是他与我们走在对面，他若没拿那包东西，我们也不认得他呀。”

甘行义细想也道：“我也这么想的。除非这时动用大批官兵警察，关闭城门，挨户搜查，抓住所有胖大的和尚，让刘先生辨认，或许能抓到抢东西的和尚。”

匡路平叹气道：“今天这事儿，都怪四弟，非要胡乱吃什么香蕉。结果，他坑了我们六人。”

甘行义道：“我们早就跟他说过‘伴君如伴虎，做事要慎重。’他就是记不住”。

匡路平又道：“今天这件事，可不比在天津段公馆发生的那件事。那次那叫吃不了兜着走，好歹我们过来了；今天这件事，出得太大了，我们就要身败名裂，从此完蛋了。若抓不住和尚，挽不回东西，我们都有掉脑袋的可能。袁世凯一向心狠手毒，刚愎自用，给他做事出了差错，很难得到他的原谅。何况被抢去的又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呢！”

他一狠心又道：“我们从此不会有好结果了。干脆，大不了，我们都走吧。光棍不吃眼前亏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甘行义道：“看袁世凯今天打我们的时候，绝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他一定要把我们弄得半死不活的。这里再好，待不得了。”

匡路平又道：“ 我们也别找什么和尚了，回去找弟兄们和计一下，离开北京吧。”

二人咳声叹气，不找和尚，回来找他们的兄弟来了。

再说向东追去的阳大镜和邹仁生。二人跑不动了，就边走边向人询问：“看见和尚过去没有？”

相继问过几个人，人都说看见了，就在前面；二人急忙去追，追上看，不是矮和尚，小和尚，就是瘦和尚，弄得二人阵阵灰心失意。

这二人倒也聪明，发现了自己问的不当。

阳大镜说：“我们一时着慌，说话欠妥，问的本身就不对。”

邹仁生说：“这回我们忖度好了再去问。”

阳大镜说：“你看我的。”

他叫住一个先生便问：“刚才，你看见一个胖大的和尚过去了吗？”

那先生正心思重重走路，虽然碰上了和尚，没留心胖瘦大小。他被问的为起难来，现回想和尚的胖瘦大小。自己认为不对，便摇摇头走了。

二人先后又问过男女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摇摇头，不说话走了。

二人终于问到一人，笑着说话了。他却反问道：“二位，找胖大的和尚要念经吗？经念的好坏，可不在和尚胖大瘦小。要看是正经和尚还是酒肉和尚。”

这人和他们认识，混熟的。二人赶紧说：“老弟，快别说笑话了。我们要急死了。”

那人见他二人表情急切，又故意开玩笑：“你们谁也没死，就别找和尚念经了。”

二人又只好扯着那人哀求：“好兄弟，快告诉我们，究竟看见没有。”

那人才当真说：“看见了。有个又胖又大的和尚，从这过去有一会儿了。”

二人顿时大有希望，顺他指的方向，急急追去。

二人穿接过巷，追了一程又一程，不断向人询问，都说和尚过去了；最后，二人辗转追到了去护国寺的路上，看见了那个胖大的和尚。

二人跟在和尚背后，反复打量：见那和尚胖大的异常惊人，步履刚劲，自然不慌；手上，身上没携带任何东西。

阳大镜已先自胆怯了，向邹仁生道：“这和尚恁么胖大，看走路形景，他必有惊人的本领。我二人一同上去，怕也斗不过他。他什么都没拿，不象抢东西的人，我看算了吧，别过去惹他了。”

邹仁生阴险一笑道：“五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了胖大的和尚，哪能算了呢？不管他是不是那个抢东西的和尚，我们也拿他顶了。他不好对付，咱们也不用去惹他。跟在他后面，看他是哪个庙的，回去我们就有的说了。”

阳大镜一听，乐了，道：“对呀，我怎就没想到。抓个替罪羊，至少能减轻我们的罪过。”

邹仁生又道：“我们回去就一口咬定，说那胖大的和尚手拿个包裹，进护国寺了。护国寺的人厉害，武艺高强，我们人少不敢去惹。这就将抓和尚的事，推给官兵警察了。我们就能保住脑袋，没大事。”

二人一边编造瞎话，一边高兴，不觉到了护国寺山门前。见那和尚简直进山门去了。

二人对视一笑，道：“他正中我们的下怀。”这真是清净地无端起祸，护国寺众僧遭殃。

阳大镜高兴道：“三哥，我们跑得连渴带饿，先找家饭铺吃些东西，喝些水再说。”

邹仁生点头同意，回头指向临街的餐馆道：“我们就到那去，喝上几两。”二人满肚子坏水，直奔那家饭铺走去。

再说袁世凯和刘公公。二人盛怒之下方寸全都乱了，身边竟然一个保镖也没留。

二人又急又气，在香蕉摊儿前乱转了一时，渐渐都冷静下来，身边一个保镖也没有，二人全都感到紧张恐惧。

刘公公比袁世凯还要紧张。

他吓得哆哆嗦嗦，心里一再胡思乱想：“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若趁这个机会，再有乱党来行刺，那可就更糟了。不但复辟不成，总统的命也没了。我们也成了骂名千载的千古罪人了。让总统到这里来与人会面，可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抢东西的人好象先有准备，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总统历来为人奸诈，会不会怀疑我在这其中走漏了风声，搞什么阴谋诡计呀？”

他越想，越惶恐不安，不住地贼头鼠脑四下乱看。

再看时间，已经正午了。井上静夫马上就应该到了。二人还不甘心这就离去。

他二人一方面盯着太白楼门前，希望看到井上静夫的身影；一方面注意过往行人，怕有革命党对他们行刺。

二人一会儿紧张焦虑，一会儿惶恐不安，如坐针毡一样难受。二人都觉得有那卖香蕉的老汉在身边，偶尔聊上几句，还壮壮胆，宽宽心。他二人就一边和老汉说话，一边等候井上静夫。

不知不觉，晌午过了，还不见井上静夫前来。二人紧盯太白楼前，望眼欲穿。

袁世凯看看表，下午一点了，他向刘公公叹声道：“今天算完了，井上先生也不能来了。他怎能失约呢！”

他正焦急胡思乱想，这时从东来了一伙肩扛锹镐的民工。吓得袁世凯和刘公公，一边一个，紧坐在老汉身边。

老汉见他们看见民工，有惊慌的神色，说道：“这些人是民工，从这路过，进太白楼吃饭的。他们正在东面给一家盖房子呢。”

听了这话，二人心里才都安稳了。

那老汉等的时间长了，见六人去追和尚还不回来，他肚子饿得难受，又没的卖，就想收摊儿回家。他起身四下张望一时，自语道：“老汉今天倒霉，香蕉白搭了，钱也没的要了。”

他回身拣起扔在地上的香蕉，一边往篓里放，一边又咳声叹气叨念：“算了吧，老汉自认倒霉了。”

他收拾完摊子，啥也不说，背上篓，提上凳子回家了。

这里只剩袁世凯和刘公公，二人顿觉孤单无聊的很。面对眼前箫条的街市，二人真是冷冷清清。

他们又等一时，袁世凯已经乏了。他一低头，恍惚中觉得有刀子从背后向他扎来，眼前还站着一群革命党，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

有人还向他威吓：“袁世凯，不想你还有今日，落在了我们手里。”

吓得袁世凯一着急，挣开眼睛抬起头，四下乱看。见什么也没有，他才知道自己刚才盹睡，做了梦。

他怕梦境变为现实，慌忙起身道：“不能再等了，快找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