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魔窟
法明听了这些,心说:“原来这里是个魔窟啊。难怪小道士留我时为难,这里肯定还有隐情。”
见小道士不说了,他就问:“日本兵进山抓人去了。匪兵都干什么去了呢?”
道士沉吟一声说:“我得细说你才能明白。不说也罢,还是听你讲吧。尽说这里的事,没意思。”他不想说了。
法明又哄他说:“你讲完了,我再讲。你就详细说给我听。”
小道士无奈,想了想,说:“沈阳以北归张作霖大帅的二十七师管辖。沈阳以南归冯德麟的二十八师管辖。这二人你都知道吗?他们都是绿林英雄,是受招安当上官的。张冯二人不和,总想相互吞并。他们见日本人占这地方好,都想要。”
“冯大帅先派来一支队伍,就驻在这北面几十里远的地方。张大帅见他抢了先,很生气,也派一支队伍驻在了那里。张大帅那队伍为首的汤二虎,这人不讲理。自从他带队伍到那,屡次找茬欺负冯大帅的人,冯大帅也对他一忍再忍。”
“汤二虎总想把冯师长的人挤走,独占那里。冯师长的人就是不肯走。今天上午,张大帅的参谋袁金铠到这来了。不知他和歪歪眼都怎说的,将这里的多数匪兵带走了。临走,匪兵都慌慌张张的,把机枪也扛走了。”
“我去问他们干啥去,都小声告诉我说:‘我们去帮汤二虎吓唬二十八师的官兵去。天黑不回来,天亮准回来。’他们走了,这里只有我看屋子。我才敢留你,让你天不亮就离去。”
那么小道士说的,究竟如何呢?原来,张作霖和冯德麟的初衷都是好意。
他们见日本在辽东的势力不断向北发展,二人都很担忧。他们都想阻止日军向北发展。冯师长先以剿匪为名,与日军达到协议,派支队伍驻进了辽东。
不久,张师长也以剿匪为名,与日军达成协议,派队伍驻进了辽东。由于张冯二人都有称王意思,一心发展自己,多占地盘。
两支队伍不和,经常产生矛盾,都想将对方挤走。这两支队伍的士兵在街上相遇骂架、殴斗的事,时有发生。
二十七师的人栽赃二十八师的人偷盗军火,二十八师的人随后也栽赃二十七师的人偷窃军粮。两支队伍一直在矛盾冲突中对峙。
这个匪兵连长歪歪眼,是当年匪首于义手下的得力助手。当年张作霖率部剿匪,消灭了于义匪帮,战乱中跑了歪歪眼。
因他作恶多端,民恨极大,张作霖对他通缉很紧。吓得歪歪眼逃去了海参崴。张作霖一直对他通缉,非要抓住枪毙不可。
张作霖听说他又回来了,在辽东日军的庇护下又拉起了队伍,很生气。却也对他无可奈何。
参谋袁金铠向张作霖献了一计,要先把握歪歪眼,然后找茬将他抓住枪毙。袁金铠又乘日军进山,亲自来摆布歪歪眼,要按计行事。
袁金铠上午一到,就吓唬歪歪眼说:“你不要以为在这里就保险了。大帅的势力之大,你也知道。大帅现在不只是二十七师师长,他还是东三省和蒙古的筹防总办。他有过问整个东北和蒙古的权力。大帅一旦怒了,硬向日本人要人,他们也得给。抓到你不是什么难事。”
歪歪眼听了,果然害怕了,说:“先生,请你替我向大帅疏通一下。今后我归顺他,化敌为友。先生替我美言,我不白劳动。我将黄白之物,回敬先生。你看如何?”
袁金铠点头说:“我在大帅面前,为你争取了一个机会。你带人去将二十八师那伙人赶走,大帅对你既往不咎,收编你的队伍为二十七师的一个营,晋升你为营长。你高兴去吧!”
歪歪眼一听,乐得说:“能和张作霖化敌为友,这件事我干。不过,我们的人少,二十八师人多,能不能将他们驱走,这可说不准。”
袁金铠说:“只要你尽力,驱不走他们,大帅也不会怪你。”
歪歪眼又高兴说:“大帅如此宽洪,我保证尽效犬马之劳。今后的事,就拜托先生,在大帅面前多多美言。”
袁金铠一笑道:“今后我们是自己人了。一切好说。”
二人又喝了酒,吃了饭,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带领众匪兵,去驱赶二十八师的人去了。
法明听完笑了,说:“这些匪兵,充其量有多大能耐。能驱走那些正规军?真是笑谈。歪歪眼以日本兵为后台,有些不自量力。到那弄不好真打起来,他们这伙人就回不来了。”
小道士又一指墙上钉子的那些橛子说:“那东西都是匪兵挂枪用的。他们与日本兵不同。日本兵睡觉,都把枪架在一起;他们睡觉,都把枪挂墙上。”
法明说:“我看到了那些橛子,正不知啥用处呢。现在才知道了。”小道士又说:“他们有大枪,还有小枪,都挂在墙上。歪歪眼的手枪,我经常摆弄。”
法明细想他说的,又问:“这里还留有匪兵吗?”
小道士说:“有啊,不少呢。他们都是负责城外守卫的。往日城外一周都有持枪的匪兵把守。自从日军进山去,匪兵把守不认真了。”
法明惊道:“我来时,怎一个守卫匪兵也没看见?他们上哪去了?”
小道士说:“那伙人白天不知从哪弄只羊来。我听匪首狸猫说要喝羊汤。他们就私自走了。这工夫,他们都该回来了。”
法明又问:“这里的日本兵和匪兵,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小道士说:“日本兵成队出去巡逻。哪有破坏铁路的,他们就去哪抓人。抓到人,不是活活折磨死,就是活活去喂狗。弄得可吓人了。匪兵总是夜间出去,抢东西,砸钱庄。他们每次回来,都抢来不少东西。那些抢来的东西,都在前面日本兵的仓库里呢。匪兵若抢来东西多了,日本兵就请他们喝酒玩乐。”
法明了解了这些,心说:“再歇一时,我得离去。若匪兵发现我在这,会给这天真的孩子惹出麻烦。”
他伸展一下筋骨,觉得又有了无穷的力气。摸摸放在身边的数珠,穿戴上就打算走。道士见他忙碌,就问:“你害怕了?要走吗?”
法明说:“不是我怕他们。我是担心给你惹出事来。趁无人知道我来,早早离去。”
小道士舍不得他走,说:“你还没睡着呢?怎么走路啊?这里也不是那些站岗的匪兵住的地方。他们住东面那所房子。”法明说:“不是他们住的地方,我也不睡了。这就走了。”
小道士又扯住法明说:“再坐一会儿吧。我和你嗑没唠够。你走了,不知啥时候,我才能再这样和人说话。我舍不得你走。”
法明见他天真可爱,心又软了,说:“再和你多坐一会儿。”
小道士乐得说:“外面就有匪兵来看,我也有法对付。任他怎么叫,咱都不理他,不就没事了?”法明暗自发笑,又坐在了他身边。
法明又想起吃饭时的情景,问:“这院里还有别人吗?”
道士说:“有啊,不少呢。东面住着一个和尚,西面还住一个老道。这二人都厉害,武艺可高了。那些日本兵,也怕他二人。我怕你乱说话,被他们听见打你。你吃饭时,那和尚正往饭厅那走,不知为什么,他又转身回去了。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我不让你出声。”
法明一听,心中火起,说:“咱们都是出家人,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打人?我说话让他们听见,他能怎样!他们就是三头六臂,我也要去会会他们!”
这正是:小道一言高僧怒,黑夜要去斗恶魔。
小道士吓得又扯住法明说:“高僧啊,去不得,万万会他们不得!快坐下听我细说。”
法明坐下。小道士又几句话,说得法明腾地站起,又怒上加怒。
小道士又扯住法明,苦苦哀告说:“高僧,你信我话,千万别去惹他们。那妖僧妖道,可万万惹不得呀。他二人喜怒无常,看人不顺,张口便骂举手便打。你去了,他们见你是外人,一定看你生气。他们怕走漏这里的消息,一定要杀人灭口,非打死你不可。”
法明听了,心中更加愤怒说:“他们凭什么无故打人?贫僧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野蛮的出家人。大人间的事,你也许不懂。你放开手,让我去会会他们。”
小道士不肯放手说:“高僧,你听我话,别去惹他们。你先坐下,我还有话呢,慢慢都告诉你。”
法明听出还有隐情,忿忿地又坐下了。
小道士说:“那二人还算什么出家人啊!简直就缺德透了!东面住那个和尚是假的。他是日本武士道。他叫细野正男。因他少了个耳朵,这里人背后叫他‘没耳朵’。”
“西面住的老道,是真的老道。他是从五台山来的,道号‘恩深’,说一口山西话。听他自己说,他是五台山文殊庙里的掌门人。他的武艺可高了。”
“他来时与那和尚比武,还占了上风,打赢了和尚。和尚输了,反而乐了,将他留在了这里。这里的日本驻军队长小元,还请他喝了酒。小元让他与那和尚看守一帮不知从哪弄来的姑娘。”
“那些姑娘,已经弄走一批了。这里这批是又弄来的,其中还有不会说中国话的呢。这些姑娘,可被糟踏苦了。日本兵将她们挨个恁的。常常弄得哭哭啼啼唤天呼地地叫爹叫娘,好可怜呐。”
“这妖僧妖道,不止看守她们。他们也强拉姑娘恁的。他二人高兴了,还交换着玩弄。有时他们都喝酒了,争抢姑娘还打架。他们除了惧怕日军队长小元以外,对匪兵敢打敢骂。日本兵也怕他们。你一个人,绝对斗不过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