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一叶知秋

玄天化工制/毒案已经落幕，案子的细节警队没有对外公布，只是将卷宗密封保存。这件案子有太多太多的匪夷所思，普通民众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引起恐慌。既然杜伟华已经落网，整条线上的犯罪分子一个都没落下，证据充足，证据链完整，皆大欢喜。

杜伟华被送去拘留所之前，还拉着苏之淮神神叨叨：“大人，大人，你记得要帮我啊！我不想下地狱！”

苏之淮轻声在他耳边，用最温和的声音说最狠的话：“杜老板，本官可没有这个权力，是不是下地狱，由秦广王大人决定。”

杜伟华听完后嘴角抽搐，手脚并用地在苏之淮身上疯狂乱抓，嘴里还嚷嚷着：“你骗我！你骗我！”

苏之淮狠狠将他推开，斜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判官大人骗起人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

纪锦棠这几天都没出门，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脑子里始终有根弦崩得很紧，魂之石，僵尸王，那首歌谣，这些词汇在视野里走马灯似的不住地往外冒。他把自己收藏的古籍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想起那天晚上梦中出现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神色哀怨，手捧着红蓝两块精石，再联想叔叔说的那些话，那个女人必定是女娲！

女娲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梦中会出现她的身影？而另一个女人又是谁？叔叔说觉醒的僵尸王又是谁？这些疑问在他的脑子里纠缠了好几天，然而记载里根本没有提到女娲炼就魂之石，只有一个补天的五彩石。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天，暮色四合，气温转凉，陆鸢和李小飞已经回家，见到纪锦棠正对着一堆书籍抓耳挠腮，两人疑惑地走了进来。

纪锦棠几天没出门，顶着鸡窝一样的乱发，穿着大短裤，邋遢至极。陆鸢差点笑出了声：“几百年不读书的文盲，怎么这会突然转性子了？”

纪锦棠没有理她，只是拿笔在书籍上画了又画，记了又记，笔头都快被他啃烂了。

陆鸢见他一脸踌躇，便坐下来，将他旁边的基本书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哟，都是上古神话传说，你想干嘛？准备些小说吗？”

纪锦棠闷哼一声，忽然抬头问：“唉，陆大小姐，我干脆请教你得了，来来来，把你知道的关于上古尸王的传说讲给我听听，哦，还有女娲。”

陆鸢纳闷这熊汉子是吃错了什么药，可见到他眼睛里那无邪的求知欲，便坐正了身子，缓缓地说：“所谓的上古尸王一共有四个，分别是旱魃、将臣、后卿、嬴勾。”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纪锦棠迫不及待。

陆鸢清了清嗓子：“其实这四个尸王，有三个都是民间的流传，根本没有任何资料记载。”

纪锦棠一惊：“没有记载？那岂不是胡说八道？”

“那也不一定，比如说将臣吧，我们能查到的资料其实是现代影视作品杜撰，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后有四大古神，伏羲、女娲、昊天、犼。而犼是盘古的头骨所化，拥有最坚硬最强悍的身躯，它危害人间，几乎无人能敌。于是女娲和伏羲联手将其打败，把犼的灵魂与躯体分离。最终犼的躯体却和昊天的一棵神木树枝融合，形成了将臣。”陆鸢说。

“由于将臣是吸血僵尸，所以被他咬的人，都会变成吸血僵尸。当然，这一切都没有任何资料和古籍的记载，只是现代传说，说将臣至今下落不明。”陆鸢轻笑。

“其他几个呢？”纪锦棠问。

“刚刚我说到了女娲和伏羲联手打败了犼，将犼的灵魂抽离，但由于犼的灵魂过于强大，因此女娲将犼的灵魂打碎成了三份，分别封印。可久而久之，封印却失效了。犼的灵魂碎片分别冲破封印，逃了出去。”陆鸢继续说。

“三份？灵魂碎片？所以就分别对应的是旱魃，后卿，嬴勾？”纪锦棠眼珠子一转，笑着说。

“不错，其实旱魃原本叫女魃，她是黄帝的女儿。当年第一次诸神之战中，黄帝与蚩尤打得不可开交，史上称之为涿鹿之战。蚩尤部落的巨人族，异兽族凶悍无比，在于黄帝的战斗中，九战九胜，几乎打得黄帝溃不成军。后来黄帝找来了应龙相助，这才让黄帝喘了口气。”陆鸢端起桌上的水，一口饮下，似乎是她也要喘口气。

“应龙法力通天，蓄水迎战，但后来蚩尤那边搬出两员猛将——风伯、雨师，召唤雷电风雨，将黄帝部落的人打得落荒而逃。应龙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在这时，黄帝的女儿女魃从天而降，散发热量，驱风赶雨，斩落风伯雨师，帮助黄帝扭转了整个涿鹿之战。”陆鸢说着说着，眼神忽然一亮，她对这位火神女魃，有敬佩之意。

“女魃原本在昆仑山修炼驱风赶雨之术，容貌秀美，身着青衣，肌肤胜雪。可那一场战役后，女魃耗尽了自己的神力，身体里的热量不受控制，所到之处赤地千里。大荒之上的人们见到她就躲，更可恶的甚至是驱赶她。然而我们的黄帝却没有帮助女儿重返神界，而是将她赶到赤水之北，让她永远不能踏入大荒。”陆鸢越说越激动。

“那黄帝也太不是东西了。”纪锦棠愤愤不平。

“自古帝王多无情，神界也一样。后来女魃身体虚弱，就被犼的灵魂碎片侵占，成为了僵尸王，称之为旱魃。至于旱魃最终结局怎样，书上没有记载。有传言说她最终死了，又说是被应龙杀死的，又说是坠入黄泉冥海。”陆鸢叹了口气。

纪锦棠听完沉默了良久，凉凉地说：“不知道女魃有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帮助黄帝，却落个如此下场。那些她保护了的人们居然把她当瘟神一样驱赶，旁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自己的老爹也驱赶自己，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陆鸢说。

“哎，就事论事啊，我可不是黄帝，你不带这么以偏概全的。”纪锦棠委屈辩解。

陆鸢轻哼一声，继续说：“至于这个后卿，最初作为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帮助黄帝攻打蚩尤。后卿骁勇善战，身强体壮，颇受黄帝重用。可惜的是，蚩尤有81个强悍的兄弟，个个强悍，在一次战争中，后卿不幸战死。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后卿死后，曝尸荒野，他的魂魄更是在四周游离。后卿的怨气越来越重，他认为黄帝对他不仁不义，死后都不来给他收尸。”

“然后犼的灵魂碎片又来了是吧？”纪锦棠举一反三。

陆鸢点了点头：“犼本身对女娲就心存敌意，而后卿对黄帝也心怀怨恨，因此后卿是唯一一个主动献出自己肉身给犼的人，他不仅有寻常僵尸的任何能力，而且善于使用移魂吸血之术，吸取人魂魄，吸人血肉，甚至能把对方变为自己的同类。为了报复黄帝，后卿夜闯军营，在军营里大闹一通。虽然后卿的攻击力不强，但是远非一般的神仙能够抵挡。后来，女娲赶到，将后卿除去。后卿也成为四大僵尸始祖中最短命的一个，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后卿在死之前，用自己的灵魂对所有刚死去的尸体下了一个诅咒：所有含冤而死的人，都可以变成僵尸！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出现人死后尸体变成僵尸的现象。”

纪锦棠愣住了，陆鸢见他惊恐，又说：“其实不管是《山海经》也好，《淮南子》也罢，都没有任何关于后卿的记载，民间传说，后卿是后土的亲弟弟，说后卿是被后土娘娘派去帮助黄帝战蚩尤的。”

“黄帝可真牛逼，打个涿鹿之战，这个也帮忙，那个也帮忙，他自己在边上看着就行了呗？”纪锦棠嗤笑。

“不然怎么说黄帝是天选的呢？我们接着说回僵尸的话题，最后一个是嬴勾，他原本也是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但是在一次与蚩尤交战中，没有遵守黄帝的指令，而导致了兵败。黄帝大怒之下，派赢勾去守护黄泉冥海。赢勾表面接受了惩罚，内心却十分不服。这个时候，犼的最后一份灵魂碎片来了，它飘到了黄泉冥海，侵占了嬴勾的身体。赢勾本身的实力就极为强悍，融合犼的魂魄后，他的躯体发生了变化，体内的神力变成了无尽的尸气，并且在尸气的滋润下，赢勾的身体变得更加坚硬，成为金刚不死之身。”陆鸢说。

“这个犼还真是无处不在啊！”突然李小飞的声音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盯着两人。

“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大跳。”纪锦棠冲他吼。

李小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我早就进来了啊，只是你俩说得特别投入，跟午夜电台讲鬼故事一样，我就没忍心打扰。”

“你别打断我！”陆鸢一把将李小飞的薯片抢了过来，边吃边说。

“嬴勾对黄帝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于是黄帝拿着轩辕剑与赢勾大战。赢勾虽然强，但是轩辕剑更强，因此，在神兵之下，赢勾处处落于下风。这场大战持续了49天，最终，黄帝用轩辕剑将赢勾斩杀。”陆鸢说。

纪锦棠没忍住，伸手也要抢薯片。

陆鸢护住薯片，左右躲闪：“还有个说法是，嬴勾并没有被犼的灵魂碎片直接侵占，而是在黄泉冥海染上了旱魃的尸气后，成为僵尸的。当然，这两种说法都没有任何史料的支撑。”

“所以说，上古四大尸王，其实是人们的意淫？”纪锦棠抿着嘴，揉了揉太阳穴，他本以为学识渊博的陆鸢能给他点提示，没想到听完陆鸢的解释，他的头更痛了。

“只是没有史料的支撑，但不表示就是假的，不过这四个所谓的尸王，只有女魃是确确实实有记载的。”陆鸢说。

纪锦棠头脑风暴，想到之前凤姐提到的“恒烛大人”，好像和这四个名字都对不上号，他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过恒烛？”

陆鸢一头雾水，看了看身旁的李小飞，只见李小飞一脸懵，她反问：“恒烛是谁？完全没听过。”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魂之石？”纪锦棠不依不饶。

“没听过……”陆鸢坚定地摇了摇头。

纪锦棠有些失落，这些神秘的词语就像是轻柔的蛛丝，始终缠绕在他身上。

陆鸢觉得纪锦棠有些古怪，为什么忽然间能问出这么多问题：“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些东西？”

纪锦棠犹豫：“没……没什么，就是好奇。”

陆鸢知道纪锦棠心里有事，可她是个聪明人，纪锦棠不想说，没人能逼他，于是她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陆鸢拉着李小飞的领子，将他揪了起来，拖走了。

阳城玄天化工的制/毒案，陆鸢很清楚，里头肯定有纪锦棠的一份功劳，纪锦棠不肯说，只是想大隐隐于世，毕竟他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面对记者和广大民众的，却是那个来自地府的苏之淮。苏之淮正在阳间努力尝试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他依旧扮演着刘珩的角色，凭借着他地仙的身份，屡破大案，风光无限。刑警队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的这位同事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他。

苏之淮在警队里几乎不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每次在开口准备说话时，他都要搜索刘珩脑海中关于对方的记忆，这让他有些觉得麻烦，于是索性尽量减少与他人的交流。刘珩本来冷峻的脸庞，在苏之淮这样的性格驱使下，显得更加不食人间烟火，变得特别高冷。

纪锦棠渐渐从无数疑团中脱身，他知道日子还是要平静地过下去，僵尸王也好，魂之石也罢，若是自己遇上了，就好好交流交流，若是没遇上，那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知道苏之淮和其他人交流起来别扭，于是总会拉上他，带他感受二十一世纪的风光。

凉风楚楚，一叶知秋。

风扫着树旁的落叶，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肆虐。转眼间，枝繁叶茂的树木变成了光秃秃的枯枝，空气里的水分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无孔不入的凉意和萧条。

秋天预示着万事万物将进入下行，一切都将稍作休息，等待来年的春天，又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