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糊涂皇帝断糊涂案

磕头？道歉？

她目光四处环顾，看到满脸都是着急的六殿下祁康，目光中全是担忧的陈家兄妹，神情里透著得意的丞相卫钧……最终看向了皇帝。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倒是未曾催促她动作。

一时间，明明这不大的厅堂里挤满了人，接近中午天气也愈加暖和起来，卫柳却觉得好像孤零零地有些冷。

自从她有了师傅收留之后，从未受到过什么委屈。

可来了京城这短短一个月内，她这已经是第三次在卫钧身上吃了大亏了。

第一次是卫钧拷打陈氏兄妹逼她嫁人，第二次是卫钧绑走陈氏兄妹逼她回贤郡王府，第三次就是现在。

卫柳的目光又看回到卫钧的脸上。

这位丞相也正看着她，此时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上张嘴，无声地用口型对她说：「你想斗过我？还差得远呢！」

卫柳内心猛地涌上怒火。

她壮起胆子，朗声对皇帝说：「我没有错，我不跪，不道歉。」

「怎么？」

「即便他们夫妻生了我，可是对我未有养育之恩，过去的十六年里我未曾吃过卫府上的一粒米，我不要认这对父母。」

「生恩大于养恩，血浓于水，小姑娘你不要过于任性。」皇帝说，顿了顿又补充说：「再者，你已嫁给朕的二皇子，如今是贤郡王妃。」

卫柳不懂她是贤郡王妃，与她必须要认丞相为父的关系。

皇帝也看出了她的懵懂。

「丞相的女儿可以是贤郡王妃，但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却不能是。」皇帝表现得非常温和，劝说卫柳：「你好好想一想，比起流落在外做个村姑，难道不是做王妃更好吗？」

卫柳打心眼里不认同这话。在她看来，她在外面无拘无束，过得更好。

她这种抵触的态度，反而让卫钧更为放心。

这位丞相借机再次向着皇帝表忠心：「陛下，小女性情顽劣，但是是我夫妻愧对她在先，此事便罢了。倘若陛下觉得不妥，就赐她与贤郡王和离，让她归家，由臣慢慢调教也可。」

六殿下一听说要让卫柳与二哥和离，立刻有点高兴：「真的吗？二嫂嫂可以与二哥和离？」

皇帝听到自己的小儿子这么兴奋，不由好奇地看向他：「你怎么这么兴奋，难道你不喜欢这个二嫂嫂？」

「我喜欢呀！」六殿下说：「所以若是他们和离了，二嫂嫂同二哥哥没有关系了，等我长大就可以娶二嫂嫂为妻了？」

四公主「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皇帝说：「你看看小六，多大点人，已经琢磨要娶媳妇了，羞不羞。」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好害羞的？我二哥可是在我二嫂还没出生时就与她订婚了，比我早多了，也没见他不好意思。」

六殿下这样一说，皇帝就想起了自己二儿子与丞相府婚约的来历，也又想起了那曾经宠冠后宫，却因难产早逝的元皇后。

再看向卫柳这个元皇后亲自为儿子定下的儿媳妇时，他就又多了几分宽容。

「罢了罢了，女孩子嫁出门，本就从此变成了夫家人，娘家反而成了外家。你与丞相闹到这个地步，以后不相认就不相认了。」

不相认有不相认的好处。

元皇后为儿子指定的婚事照旧，也算是不辜负那个女人为儿女的一番筹划。与此同时，祁盛的妻子没有娘家，也就无法兴风作浪。

皇帝想，这样也挺好，不需要担心已经被废掉太子位的祁盛与丞相勾结造反。

「既然这样，朕做个主。」他这个糊涂皇帝自认为很是精明地断了个案，说道：「今日这事你们各让一步，卫柳不愿意认父母，就罢了，别逼迫她，小姑娘家家也怪可怜的，等她以后慢慢想通吧。」

「只是，既然朕做主委屈卫卿夫妻失了个女儿，那么朕再还卫卿一个女儿。」

「卫锦自幼在你家长大，承欢膝下也算是和你夫妻有缘，虽是养女却胜过亲女，此后便依旧以丞相府之女身份留在卫卿这里吧。」

卫钧跪下谢恩，还不忘提一句：「只是可怜锦儿，她身世不明，如今又丢了婚约，也不知道将来怎样。」

「丞相府的女儿还能愁嫁？」皇帝笑笑：「朕会赐封卫锦乡君，这身份足以弥补了吧。」

闻言，卫钧喜不自胜，拉着卫锦磕头谢恩。

直到此时，丞相精心算计的布局才算是圆满。

他这般的心机算计，若想让卫柳喜欢他，任由他摆布也再容易不过。可是他自打一开始，要的就不是卫柳的心甘情愿。

他故意挑拨卫柳反抗，要的就是借此挑动皇帝的疑心，再自证清白得到皇帝的愧疚，用卫柳的叛逆来为卫锦在皇帝面前讨个恩典。

卫锦也是内心大喜，甚至一时喜得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疼痛以及被四公主责罚的羞耻。

乡君再小也是封号，甚至是比以前她身份未被揭露，还是丞相嫡女时的身份更高一些。

皇帝却不知道自己被丞相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只觉得自己处理得极好，对卫柳宽容大度，对卫钧恩赏有方，从此算是处理好了这桩婚事带来的官司。

「朕也该回宫了，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康儿与娇儿同朕一起回宫？」

被称作娇儿的四公主微微屈膝，道：「父皇先带六弟回宫吧，女儿送二嫂嫂回二哥那里去。他们新婚燕尔，女儿还没来得及讨口喜酒喝呢。」

「你二哥……唉，你去看看也好，劝劝你二哥，让他别赌气了，早日回朝堂来，好多事儿缺不了他。」

皇帝随便说了几句，言语之中颇有些盼著祁盛早日回到朝中的意思，随后才带着祁康离开。

这一行人一走，丞相脸上那种得意的神色就有些瞒不住了。

他斜睨著卫柳，道：「怎样，如愿了？你不想认为父，那便不认，回去继续做你的贤郡王妃吧，我倒想看看没有娘家撑腰，也没有夫家宠爱，你要如何在这京中立足。」

卫柳却不计较他这些算计，她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回到陈氏兄妹身上。

她在京中立足做什么？

她只想——「我要带他们走！你把他们的奴契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