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死了,谁干的
天下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哪怕是玻璃心到受不得一点挫折,遇事就想死的人,也不会随身带着一包剧毒,就等著什么时候丢了人了,就回房自己喂自己毒药吃。
「莫说伺候宫中的主人,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可能随意就备着砒霜在身上。」
祁盛说:「这若是搜身搜出来,那可是意图行刺的谋反大罪!毕竟,她是太后身边的姑姑,见皇帝的机会都不少,她活腻了吗?」
「这……」婉月和卫柳都答不上来。
卫柳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镯子。
她之前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因为她自己就算随身带着毒药,也根本没想过如果被搜出来,是不是会涉嫌行刺皇帝太后之类的。
祁盛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卫柳,想到了她刚刚脱口而出的「喷嚏药」。
「你说的你之前给她下了药,导致她喷嚏不止?」
卫柳点点头,说:「是……这个……」
「你之前给卫钧还有他那个女儿用的也是这个药?」
卫柳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我与娇儿之前就猜,觉得是你做的手脚。」祁盛叹口气:「以后不要再用这个了。就是个恶作剧,没多大用处,被人抓到倒是麻烦不少。」
卫柳抿抿唇。
祁盛又提醒她:「一次两次是凑巧怪病,次数多了就会让人起疑。而且万一赶上凝香这样自己服毒的,你自己都会怀疑是自己下错了药,一时说不明白。」
这在贤郡王府还好,祁盛不但冷静,而且自然会偏袒卫柳。
此时便是她真的下毒杀了人,祁盛恐怕也会护下她,替她遮掩真相。
可若在宫内出了这样的事儿,依照卫柳刚刚那样傻乎乎不打自招的样子,只怕是宫中那些人能给卫柳罗织出一百种罪名,送她去死。
卫柳只是天真,又不是真的傻,自然听得懂祁盛话里的意思。
她此时也才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婉月:「之前你伺候我午睡时,就夸奖我下药下得好,你怎么知道我有喷嚏药?我没有同你说过!」
婉月一吐舌头,笑道:「四公主告诉我,让我有机会就诈一诈你,哪里想到姑娘毫无防备地就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了呢。」
卫柳:「……」
好家伙!亏她之前竟把她们都看成是比自己还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可爱,却原来一个个都是玲珑心肝。
婉月又急忙解释:「我没有告诉贤郡王哦,贤郡王这里可是姑娘你自己说漏嘴的!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四公主,所以……四舍五入,我可没背叛姑娘,把姑娘的秘密往外说,姑娘可不能生我的气!」
「你这一口一个姑娘,谁是你家姑娘!」卫柳无奈地揉揉自己的膝盖,撑着地面站起来:「你的主子是四公主,只是暂时借给贤郡王再借给我,我知道的。」
各为其主,卫柳自然不会生婉月的气。
要气,也就只能气自己心急则乱,甚至口不择言罢了。
又或者,哪怕祁盛和四公主偶有让她心凉的话,对她本人却总是和煦体贴的,让她不知不觉确实开始把这儿当家,把这些人当朋友,渐渐失去了防备心。
婉月笑笑,凑上来,扶著卫柳帮她站稳。
卫柳却笑不出来,她依旧目光郁郁地垂眸看着凝香:「她到底哪里来那么多毒药在身上,之前却没被发现?为什么会服毒自杀?」
婉月劝道:「总之既然这人是自己服毒死的,说什么也怪不到姑娘身上啦,想那么多做什么?」
「人死在面前,死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
卫柳说:「她若是被人所害呢?倘若有人给她下了毒,又在她的手帕里藏了砒霜伪装她是自己藏毒服药自杀……」
死了一条人命,总得有个缘故,说不准还藏着个幕后凶手……卫柳无法放下不管。
……
在卫柳被打断了午睡,难以释怀地,反反复复地琢磨凝香的死因时,同样有另外一个人从午睡中惊叫着醒来。
贴身女官殷切地绞起珠帘,送上温热的帕子给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又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杯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香茗。
「太后娘娘,您做噩梦啦?」那女官柔声问道:「喝口水镇镇神,要不要奴婢给您唱个曲儿?」
太后捧著茶,却不喝,半晌才说:「我梦到凝香啦。」
「凝香姑姑此时应该正在贤郡王府,教那位郡王妃规矩吧?」
「往日里,哀家睡不着,都是凝香唱曲儿哄哀家高兴。她长得普通,声音却甜美,那歌声像是黄鹂鸟一样婉转。」
女官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说这话,奴婢可要吃醋啦!奴婢的歌声难道不好听吗?」
这只是一句寻常的撒娇打趣罢了,太后身边的宫女和女官们常常会这样,半真半假的互相攀比争宠。
太后也喜欢她们这样。
她们越是有些小性子,越显得她们仿佛是真的把太后对自己的喜恶看得很重,太后便越觉得自己活得还挺有滋味儿。
可今天,这女官平日里说惯的一句话,却惹得太后勃然大怒。
她一抬手把那一盏茶兜头砸到了那女官身上:「大胆!狂妄!」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女官吓得抖成了一团,也顾不上自己的头被砸破了,就顶着一头血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奴婢知罪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恕罪?哀家能恕你的罪,凝香却不能!」太后高声叫道:「来人,拖下去杖毙!」
「太后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女官哀声求饶,却还是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太后却依旧愤愤:「凝香六岁就到哀家身边,跟了哀家二十多年,你拿什么同她相比!」
「怪不得凝香入梦,看着哀家什么都不说,只是落泪呢!」
「肯定是泉下有知,也听到你们这起子小人想踩着她来讨好哀家的心思,伤心难过了!」
须臾之间,太监来报,说刚刚拖下去的晓露姑姑已经被打死了。
太后只冷冷道:「草席卷了丢去乱坟岗。」
顿了顿,她又补充:「今后这慈宁宫内,不许再提凝香!更不许再提这个晓露!」
大家都噤若寒蝉,怕得要死,一起磕头领了命。
唯有自幼抚育太后的奶娘,如今的陈嬷嬷不怕,在遣退众人后,走到太后身边,一边轻轻帮她揉着肩膀,一面问:「娘娘是不是心软,舍不得那孩子去死呀?」
太后的面上露出一丝苦涩:「这些年,死的人太多了。」
「为娘娘死,死得其所,是她们的荣幸。」陈嬷嬷道:「凝香此时想必已经成事了,接下来就等著看二皇子怎样应对。」
「随他怎样应对。」太后的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哀家这回已经为他折了两位女官,一定要送他给哀家的凝香和晓露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