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凝香之死
卫柳才刚刚入睡,就被院子来传来的尖锐喊叫吵醒。
她躺在床上,茫然了一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下一刻,门被忽然推开,小翠站在门口,红著一双兔子眼扑过来求救一般地叫道:「小姐!小姐!凝香姑姑她死了!」
卫柳才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跳到了地上。
她头发散乱,未著外衣,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双脚,一路几乎是飞奔著跑出屋门,穿过庭院,直奔凝香姑姑之前被人扶去的偏房。
偏房外,都是面露恐惧慌乱的丫鬟和小厮。
见到卫柳,她们纷纷让开,唯有婉月上前拦住卫柳,说:「卫姑娘,您留步吧,不要进去了,不好看的」
「你让开。」卫柳说。
「我已经差人去通报给贤郡王了。」婉月又说,「他会处理好的,姑娘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让开!」卫柳猛地发狠,她一把推开婉月,固执地走了进去。
偏房中一片静谧,凝香就跪伏在床前的矮凳前,上半身趴在床上。
血液从她的嘴角、鼻孔和眼中流出,蜿蜒著染红了素白色的床单,还有她手中的一方鹅黄色的真丝手帕。
她僵硬的手指还抓着那帕子,就捂在自己的口鼻前,仿佛是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克制着,那不受控制地一个连着一个打喷嚏的毛病。
卫柳闭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才走上前。
她伸手按住了凝香的手腕,又试了试凝香脖颈侧边的动脉所在——原本应该跳动不息的地方,此时都安安静静。
确实是没了。
片刻之前还一口一个「规矩」,拿着太后娘娘压着一院子的人都跪下挨罚受打,嚣张得唯有给她下点「喷嚏药」才能控制得住的凝香,就这样没了。
卫柳的手轻轻一颤,有些惊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死了?怎么会死?」她回过头,看着慢一步赶来,站在门口,已经换回贤郡王打扮的祁盛,轻声问。
祁盛叹了口气,示意元宝与暗七,同其他下人暂且退得远些。
随后,他才走上前,看看凝香的模样,说:「七窍流血而死,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只能是中毒。」卫柳的声音也开始轻轻发抖:「有人在我这院子里给她下毒,害了她的性命?」
「你这院中的丫鬟小厮,除了你带来的小翠,余下都是我与娇儿的心腹,久经考验,不会做出这种事。」
「小翠?不,她更不可能。」卫柳说。
「那么,你觉得还能有谁?今天你回来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回来时觉得很累,嫌她说话说得烦,我就给她下了点喷嚏药,想着要她先打上半日喷嚏,换我睡上一觉,睡够了再说……」卫柳越想越慌:「难道是她身上有什么香料,恰巧与我这喷嚏药相冲?」
这样想着,她跪伏下身子,摸索著开始检查凝香身上的香包。
「不,不是,这就是些普通的花瓣和冰片,没有什么特殊的……不会同我下的药一起变成能药死人的毒。」
凝香姑姑固然讨人嫌了些,可教导规矩这种事,说到底也不能就讲她是错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卫柳不想当郡王妃的事儿,凝香与太后又不知道,想教导她学些规矩在她们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凝香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她不该就这么死的。」卫柳说,她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有些痛苦地想:「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一条人命。」
「你说,你下的药不会致死,那么何来是你害死的人命?」祁盛不解地看向卫柳。
卫柳却沮丧懊恼地说:「如果不是我嫌她烦,想让她闭嘴,给她下了喷嚏药打发她……那么她现在就应该还在院子里对着我碎碎叨叨地讲那些没完没了的规矩。」
「我可是自幼就跟着师父学毒啊,有什么人能在我面前给别人下毒呢?就算还有别人要害她,我也一定能及时阻止。」
「即便阻止不了别人下毒,我也可以救她啊!」
「现在可好了,等发现时她……她身子都发凉了,脉搏全无,连去诊一诊她到底中的什么毒都不得而知。」
从未受过这般挫折的卫柳,一时间挫败且自责。
她难过的伸手从凝香手中抽出那条染血的绸缎帕子,想用它擦干净凝香脸上的血。
可就在帕子被抽出来时,一些细小的粉末却随之滑落在凝香的衣摆上。
祁盛眼睛一眯,半跪在卫柳身旁,指著那些粉末问卫柳:「这是什么?」
卫柳也是一怔。
她拦住祁盛想去触碰那些粉末的手,小心翼翼地抖开帕子,发现里面竟然还卷著少许残留的药粉。
凑在鼻尖,微微一嗅,只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
可是,卫柳还是很快辨别出这药粉的名字:「砒霜,这是砒霜!」
祁盛眉心微蹙:「这么多砒霜?够毒死一只大象了吧!」
「凝香姑姑竟然是自己服毒,自杀而死。」卫柳目露困惑地看向祁盛:「这是什么缘故呢?」
祁盛沉吟未语。
而此时婉月却探头探脑地进来,插了句嘴:「莫非,是因为觉得打喷嚏太多,失了规矩太丢人了?」
「什么?」
「卫姑娘你回来前,凝香姑姑正在教训我们,说什么……」
婉月回忆了一下,才接着说:「说人失了规矩就如同失了名节,那么就没有必要活下去,不如早早死掉还算清白。」
「她打了那么多个喷嚏,大约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没有规矩的事情了吧!」
「所以一时想不开,服毒自杀了?」
婉月每说一句,卫柳的脸色就惨白上一分。
她本就自责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给没有什么错处的凝香下药,此时再听说凝香也许就是为了这个想不开自杀,就更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婉月却没心没肺地说:「我若是她,丢了这么大的脸,我也不想见人了。只是没想到她不光对我们下手狠,对自己下手更狠……」
「胡说八道!」祁盛斥责道,打断了婉月的话。
「她哪里胡说了。我看婉月说得句句都有道理。」卫柳轻声说:「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她。」
祁盛立刻否认:「不可能!按婉月这说法,凝香难道早就知道自己会被你下药打喷嚏,所以早早就清楚自己会失礼,给自己备下了这一手帕的砒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