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曲水流觞

祁盛张嘴还要说话，谁知却被祁时一拽，仿佛是「绑架」一般硬生生地拉走了。

近来这位废太子一直在维护自己武功尽失，身中剧毒，虚弱不堪的人设，自然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用上武功，只能频频回头看向卫柳，指望自己的这位「王妃」可以聪明一些。

虽然他没能留下来陪着她参加那个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的赛诗，但是她完全可以拒绝不去，不必顾虑什么。

实在不会拒绝的话，追上来硬跟在他身边也行呀，谁还能嘲笑他们新婚夫妇感情好不成吗？

然而祁盛的那些恋恋不舍的目光，半点儿没被卫柳接收到。

卫柳对着卫锦，双眼中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

「既然大殿下说背别人写的诗也可以作数，那我自然不愿意扫大家的雅兴，愿意勉励一试。」卫柳说道。

卫锦脸上露出兴奋。

她目光又瞥向卫柳身后站着的婉月与文袖两位丫鬟。

略一思索，卫锦抬手用手帕按了按鼻翼，才假装好心地劝道：「姐姐若是想不起来，也可请文袖帮忙。她可是四公主身边养大的，饱读诗书，若能科考，少不得也能考个女举人出来呢！」

金莲在一旁立刻搭腔，道：「那恐怕也是比不上锦侧妃吧？我听人说，锦侧妃是京城第一才女，堪比状元之才。」

卫锦羞答答垂著眉，语气中却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不敢当，不敢当，略懂而已。」

金莲看看卫柳，又看看卫锦，笑嘻嘻说：「都是卫丞相府的姐妹，妹妹有状元之才，信手拈来就能作诗，姐姐却要向丫鬟讨教，才能结结巴巴背出几句诗来的话……」

「谁说我要向别人讨教？」卫柳打断金莲的话，反问道：「我就不能靠自己吗？」

「王妃！」文袖听得一惊，脸上的淡定已经不见了，有些焦急卫柳竟然会这么容易就上了别人激将法的当。

然而卫锦却先一步语气笃定地说：「柳儿姐姐说得对！今日无论是背诗还是作诗，都要靠自己，找丫鬟出谋划策，求别人帮忙的，不如直接把一缸酒都喝光，认了自己无能吧！」

文袖险些急昏了过去。

毕竟……

曲酒流觞的重点之一便是酒。

文袖一想到这个，就急忙悄悄弯腰，打发婉月出去到门口守着，看看四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到场救人。

「你找找殿下留在外面的小厮，挑个机灵的去喊四公早早来解围，来晚了只怕王妃会被灌醉，不晓得会出什么事情呢！」

婉月一点头，步子迈得飞快，一溜烟儿地跑去搬救兵。

而救兵未来之时，众人已在卫锦等人的招唤下，沿着弯曲的流水席面而坐。

荷叶盏托著琉璃酒杯顺流而下，带着那一盏清酒在诸位女眷眼前缓缓流过。

上席处会有婢女蒙着眼睛，信手弹拨古琴曲，每每拨到特定弦韵便会停下来。

此时，酒盏停留在谁面前，谁就要说出一句符合主题的诗来。若是几息之间答不出，便要喝下那酒，再答不出，就再罚一杯，随后才能归席继续。

卫柳目光一扫，就明白了玄机：「这游戏，看似公平，实际上却有手脚可做。」

水流的速度是固定的，那么酒杯移动的速度也是固定的。

只要能排好座次，挑选好一首合适的曲子，就可以让某些人有更大的可能被轮到作诗，而让另一些人可以悠闲得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

再看卫锦故作热情，手下却用着极大的力气拉着自己，硬把自己往一个看起来凉爽舒适，处于花阴之下的座位上面按……卫柳内心已经明白了卫锦的打算。

「锦侧妃不会是想着给我安排个风水宝地，等下次次都要酒盏停在我的面前吧？」

「怎么会？」卫锦面露委屈，辩解说：「姐姐也太多心了，实在是这个位置在花阴之下，坐着舒服。」

卫柳「呵呵」笑了两声，顺从地坐下，倒也不再争辩。

文袖不满的低声在卫柳耳边抱怨：「这宰相府的假千金果然是个假的，也太小肚鸡肠，目光短浅。今日她这般喧宾夺主，也不怕肃王妃不高兴。」

肃王妃沐姝就坐在离卫锦不远的位置上，脸上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关切地看向卫柳。

卫柳对沐姝笑笑，又扭头对着文袖笑笑：「没关系啦，最严重，就是喝几杯酒，能有什么大碍？」

几杯酒能有什么大碍？

卫锦双眼弯弯，笑得纯良，却已经准备充分。

这在曲水流觞中的酒盏，盛的是并不醉人的清酒。

但是第一杯清酒下肚，若还是做不出诗，要罚第二杯酒时，卫锦给卫柳准备的却是度数极高的女儿红。

少倾酒宴开始，乐声响起。

第一次酒盏停在了卫锦面前。

卫锦饮了那盏清酒，说：「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注）」

第二次，酒盏便停在了卫柳面前。

卫柳撑著雪腮，对着卫锦悠悠一笑，就在卫锦要催她罚酒时，才红唇微动，道：「莫怕秋无伴醉物，水莲花尽木莲开。可惜啦，我恰恰会背一点点，暂且喝不上这酒呢！」

卫锦：「……姐姐说笑了，白居士的诗词的确是极好的。」

她嘴上在夸卫柳，内心里却并不在意，想着只会背这么一两句，就好比瞎猫撞上死耗子，一时管用又不能一世管用。

再多轮到卫柳几次，她自然就只有乖乖喝酒的份上了。

然而，卫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卫柳会背的不是一点点，而是亿点点。

背诗，于这位小毒医而言其实不是难事。

她师父自幼就训练她的背诵能力——因为无论是学毒还是学医，都要背诵不少内容。且只要记错了一个字，也许就是生死的差别。

自她童年起，每天都要诵读新的内容，并且在第二天背诵出来。

时候久了，虽然称不上过目不忘，但是记忆力绝对较常人强悍很多。

一整屋的医书背过之后，为了记忆力不退化，依旧要背诵新的内容，自然也就轮到了诗词。

尤其是有关各类可以入药的植物的诗词，她背了不少。

若是今日的赏花宴赏得是什么不能入药的植物，她兴许还会觉得为难。但区区木芙蓉，她此前虽未见过新鲜的花朵，却是捻著晒干的木芙蓉花叶，背过古今无数诗词的。

真要作诗，卫柳一点不会。

但是背诗，她敢说自己天下无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