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作自受

一个时辰后，卫锦已然半醉，而卫柳却还没有被罚过一次酒。

众人已经忘记了曲水流觞这回事，只顾看着卫锦与卫柳两人赛诗。

「一开始，她俩还等酒杯随着音乐停到自己面前。」婉月给迟来一步的四公主低声解释。

祁云娇问：「那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卫锦侧妃伸手从肃王妃面前抢走了酒盏，说是替肃王妃赛诗。」

「肃王妃却笑着说卫锦不过是侧妃，说到底是个妾，怎么能代替王妃？即便自己要人代替，也要找同为王妃贤王妃帮忙。」

「贤王妃立刻就答应了，说义不容辞。」

「卫锦自然不能服气，两人也不曲水流觞了，一句赶一句地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的，半个时辰前，一直等不到卫柳出丑的卫锦终于忍不住，要与卫柳单独比对。

一人一句，答不出来的人就要自罚三杯。

卫锦想着，自己喝不醉人的清酒，让卫柳喝醉人的女儿红。只要卫柳有那么片刻迟疑，也能叫她醉倒在芙蓉宴上丢人。

谁都没想到，卫柳一句接一句，倒是卫锦很快才思殆尽。

心慌意乱之下，卫锦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酒杯中的清酒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喝起来甜滋滋，但是醉人程度却更胜女儿红的芙蓉酿。

芙蓉酿名字来源于它看似寻常花酿，然而一杯便可让人双颊泛红，面若芙蓉。

卫锦一口气喝下三杯，头脑瞬时就不清醒了。

一步步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顾不得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压抑许久的本性爆发出来，她哪里还有之前那娇弱又虚伪的模样？只显露出一副外强中干来。

脑子里一片迷茫，她也不自己作诗，而是背诗，想着要把好句子都背出来，让卫柳难以为继。

卫锦此时正背道：「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卫柳摇摇头，说：「不行呀，这是我刚刚背过的，你怎么学我说话呢？该罚三杯。」

卫锦：「……」

她红着眼睛吞下酒，咳了两声道：「轮到你了！」

卫柳便道：「芰荷谅难杂，反此生高原。」

卫锦立刻双眼一睁，仿佛终于抓到了把柄，开口就说：「这里哪有芙蓉？你背错了荷花诗！」

祁云娇在一旁忍不住「嘻嘻」笑了一声，道：「卫锦侧妃这是糊涂啦，枉担才女之名，竟然不知道柳子厚在龙兴精舍的题词吗？」

文袖也跟着搭腔：「便是奴婢也读过这诗，知道这是在赞木芙蓉独守孤根，不与摇摆不定的水面芰荷一道。」

婉月双手一拍，说：「啊，大概是锦侧妃不晓得什么叫有美不自蔽，安能守孤根吧？毕竟是京城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岂有寂寞独处，无人欣赏之时？」

「这说得也是。」席间一位贵女立刻跟风凑趣，加入了讨论：「若看容貌，锦侧妃不如贤王妃，论学问，自然也不如四公主，她能得这名号，想必是不甘寂寞，时时抛头露面，争风贪名才能得来的。」

卫锦一时语塞，眼圈都被气红了，偏偏辩驳不出什么。

沐姝催道：「贤王妃既已有了，便该锦侧妃了。再给你半息时间，若说不出来，可又要罚酒，若真的再也说不出了，不如干脆认输吧。」

卫锦攥著酒杯，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态渐渐失控。

她有些飘忽的目光看向沐姝，又看向卫柳，看向四公主……最终竟然落到了金莲的脸上。

金莲无声张嘴，用口型问卫锦：你甘心吗？

甘心吗？

不甘心！

一股怒气涌上卫锦心头，她自幼心高气傲，是众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

木芙蓉又不是什么常见的名花，卫柳到如今已经背了二三十首出来，想必也快要用尽藏货了，她岂可功亏一篑？

这样想着，卫锦目光猛地又盯回到卫柳脸上，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背出几句？」

说罢，她又是三杯酒下肚。

卫柳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玉臂撑著自己的腮，微微歪著头，带着甜美闲适的笑。

她只眨了眨眼，便又道出一句：「染露金风里，宜霜玉水滨。」

卫锦张了张嘴，又喝下三杯酒：「再来！」

卫柳说：「羞作太真妃帐，宁为屈大夫裳。」

卫锦沉默半晌，手指微微颤抖著，又搭上酒盅。

……

「酒色误人呀！」祁云娇低声与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公主祁云灵感叹。

二公主冷漠地看着当初的好闺蜜，如今变成了自己的小嫂子的卫锦，轻声问：「此话何解？」

「若非卫锦喝醉了，也不至于如此情绪外露，当众失态，且连这么简单的诗词都考校不过卫柳。」

「那也只是酒误人，何来的色字？」

「嘻嘻，你看看我二嫂嫂，她漂亮不漂亮？」

祁云灵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漂亮。」

「美不美？」

「极美。」

「这么姿容绝艳的姑娘，是不是看起来就傻乎乎的，仿佛没读过书一样？」

祁云灵：「……」

祁云娇笑起来，说：「大家肯定是想，这么好看，靠脸就能吃饭，怎么还会读书？都拿她当个笨蛋美人。嘻嘻，卫锦这可不就是吃大亏啦！」

祁云灵歪头看着自己的四妹妹，见她笑得开心，便立刻顺着她的话赞同道：「四妹妹说得对，是这样的道理。」

祁云娇又问：「我记得二姐姐之前同卫锦关系很是要好，要不要去帮帮她？」

祁云灵悄声说：「我同她要好，是因为她是二哥哥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又以为她痴心恋慕二哥哥，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祁云娇「啊呀」一声，语带讥诮，毫不客气地说：「没想到，笨蛋美人竟在我身边，二姐姐你要多读读书了，可别连这卫锦都不如。」

「……」祁云灵苦笑了一下，才又说：「四妹妹不喜白花只喜红花，每年都是下午才来这芙蓉宴玩儿。我今日早早找你，一定要你早上就与我来一起赴宴，就是因为这件事。」

「嗯？」

「卫锦虽然行事卑劣，却一向小心谨慎，今日如此锋芒毕露，咬著贤王妃，宁肯自己出丑也不肯罢手，这背后另有原因。」

祁云娇没想到会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她扭头看向祁云灵，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到大哥与母妃吩咐卫锦，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灌醉卫柳，然后把她送到后院大哥的书房的小榻上面去。」

祁云灵说：「四妹妹，我不想看大哥做下更多的糊涂事了。只是卫锦失败了未必没有别人，四妹妹你脑子聪明，快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