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软筋散

卫柳眉心微蹙，拈起卫锦递来的书信。

她辨认不出那字迹是否属于卫钧，但是她能看得出来纸墨的颜色都略显陈旧，甚至每封书信的笔墨浓淡也有区别，显然并不是最近一次性写出来的。

基本上可以确认，确实是几个月间，数次往返联络才有的书信。

卫钧为什么会知道她在大柳村？为什么要去找她？

卫柳心中充满了困惑。

卫锦也能猜得到卫柳所想，她说：「二殿下被废之前，卫丞相便隐隐知道了消息，他当时便起了心思，安排人去大柳村找你。」

「当时，他告诉我说你一直被养在大柳村，他会把你这位真千金接回来替我嫁给二殿下。」

「他当时还告诉我，二殿下被废之后，新太子不是大殿下便是三殿下，等到事态明晰起来，他就会从中挑选一人把我嫁过去，保我依旧可以成为太子妃，将来可以母仪天下。」

「可是，」卫锦咬著牙，眼中露出一丝惧怕和愤恨：「等你嫁给二殿下后，卫钧他却后悔了。」

这时候，卫柳忽然注意到，卫锦对卫钧的称呼很是古怪。

不是以前一口一个爹爹，也不是父亲……而是卫丞相或者卫钧。

直呼其名，可不像是卫锦的风格。

她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卫锦，问：「你与卫钧闹翻了？怎么不喊他爹爹了？」

「他把我从族谱中去除了名字，我现在连卫府的养女都不是了。」卫锦低声回答，「姐姐，毕竟你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你回来了，他也不想要我啦。」

「你可快闭嘴吧！」卫柳说：「我可不认他这个爹，你少来攀亲。」

卫锦闭上嘴，露出一副委屈无辜的小白花模样来。

一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卫柳就觉得腻烦。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卫柳说：「你说我是他亲生的，你是他抱养的，可当初他把我弄回来给你替嫁，想把你嫁给以后的新太子那儿去，那你如今成功嫁了，他为什么反而要把你从族谱中去了名字？」

卫锦幽幽地叹了口气：「姐姐不信就不信吧，但我与姐姐今日说的都是掏心窝的真心话，做不得假。」

「呵，你会有这么好心？」

「姐姐，你与卫钧血脉相连，他不会放弃利用你的。我欠卫钧十二年养育之恩，他也不会放弃利用我的。我们有同样的敌人，这才是我和你说这些话的原因。」

卫柳眨了眨眼睛，问：「我们有同样的敌人？」

「二殿下身中三春丹，活不久了。等二殿下死了，卫钧是你的父亲，还可以把你再嫁一次，姐姐就不怕吗？」

卫柳并不会与卫锦澄清祁盛不但不会死，身体还会越来越好。

她默认了祁盛会死这个假命题，并且在这个基础上问：「……你在说些什么？他还想把我嫁给谁？」

「姐姐长得艳丽，你一来，连我都黯然失色。」卫锦心不甘情愿地说，「自古美人薄命，除非有英雄相护，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柳回答道：「我不怎么懂历史，但我知道，美人遇到英雄通常死得会更快。比如说虞姬就是为了吕布死的。」

卫锦忍了忍，没忍住，出言纠正道：「虞姬是为了项羽死的。」

「项羽？项羽不是和戚夫人是夫妻吗？」

「戚夫人是刘邦的女人。」

「刘邦？刘邦的妻子不是卫子夫吗？」

「卫子夫是刘彻的第二位皇后。」

「刘彻？刘彻不是娶了貂蝉吗？」

卫锦：「……好了，别说了，我知道姐姐你不怎么读书了。」

卫柳仔细想了想，也想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娶了谁。

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就算是我记错了名字罢，总之这些个女人都不得好死，而且全都是被她们的男人拖累的。你要是问我，我只想说，靠天靠地靠男人，通通不如靠自己。」

卫锦却坚持说：「弱质女子，如世间无根浮萍，而男人则如攀木，可供你我栖身。姐姐，女孩子怎么可能只靠自己呢？」

「弱智女子可能确实是得靠男人，可是我又不是弱智，我觉得我智商还挺正常的。」卫柳说著，看了看卫锦，目光中却流露出同情来：「倒是你，或许确实弱智……」

卫锦：「……」

卫锦品了一会儿卫柳这话，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骂她弱智。

「好端端的，姐姐怎么又发火骂我呢？」她委屈地红了眼眶，道：「我是在真心实意替你着想啊！」

卫柳也很委屈——真心的委屈，虽然眼眶是一点儿没红——她说：「明明是你先说的弱智女子，要骂也是你先骂你自己，我只是顺着你说啊！」

卫锦咬咬牙，看看天色，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卫柳这样胡搅蛮缠下去。

这女人看起来没有读过什么书，似乎也挺好骗的，可真的聊起来实在是太难缠了，她嘴上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卫锦决定说得更直接一些，她说：「当今陛下一共育有六个儿子。六皇子不堪重任，五皇子幼年夭折，四皇子平庸不得圣心，三皇子已被终身圈禁，二皇子又中毒命不久矣……姐姐，将来这皇位非大殿下莫属。」

「所以呢？」卫柳问，「你跟我聊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

「大殿下怜香惜玉，愿意做姐姐的护花使者。」卫锦说：「只是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我真是羡慕大殿下。」卫柳回答。

卫锦一怔，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大殿下这么普通，却可以这么自信，他那小脑瓜里到底都在想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有趣内容呀？」

卫柳回答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困倦地说：「行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没有别的事儿的话，我要走了。」

「走？那你可走不了啦，姐姐。」卫锦抿著唇说：「我已经答应大殿下，今日要把你送上他的床了。赶车带咱们回来的小厮此时想必也已经禀报了大殿下，他马上就会来的。」

卫柳看向卫锦，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她知道卫锦一定另有盘算，不可能只是为了找她聊天。

但是，想算计她也不能只是把她骗进院子就完了吧？这岂不是比之前芙蓉宴上的手段还不如吗？那时候还知道要灌酒把她灌醉，免得她反抗呢。

现在这样直接跟她讲，有些太敷衍了吧？

卫锦又问：「姐姐是不是想说，你同我东拉西扯讲了这许久，二殿下的人也该发现你不见了，想必很快就会找来寻你？」

「大殿下很快的，等他们赶来，你这里也该生米煮成熟饭了。」

「到时候，只怕是姐姐你更焦心要怎样向二殿下瞒下此事。大殿下，是不是？」

卫锦抿唇对着院门方向一笑，卫柳跟着扭头，看到祁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卫锦笑着说：「那我先退下了，就不打扰殿下与姐姐的好事儿了……」

「等等，」卫柳打断了卫锦的话，问：「在你们自说自话准备生米煮熟饭之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事？」祁时颇有兴致地问，「莫非小娘子你是想找本王讨个什么定情信物吗？」

「你们好像忘记了，我有腿，会跑的。」卫柳认真地说。

卫锦却「扑哧」一笑：「跑？你跑得了吗？知道你酒量好，这次我可是专门给姐姐准备了上好的软筋散，就洒在你方才看过的书信上，接触片刻后就会虚弱无力。」

「若不是为了等著这药起效，我何必与姐姐说这么多话呢？算算时间，只要再数三下，姐姐就要倒了吧？」

祁时也一脸淫笑地，拍着手数道：「我来给美人数数，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