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为人做嫁裳

四公主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抓起汝瓷杯子，想了想又放下那价值不菲，重量也不轻的茶杯，转而抢过六皇子手中抓着的一只烤鸡腿，狠狠地摔在了祁盛的那张脸上。

“你！都是你的馊主意！”四公主骂道：“现在好了，你得去管卫锦叫阿娘了！”

祁盛：“……”

祁康心疼地跑上前，叫道：“四姐姐，你不能这样对他！”

祁盛颇为感动，觉得果然还是弟弟心疼自己。

谁知道，下一刻，祁康从祁盛膝头捡起那只烤鸡腿，心疼地左右打量，道：“我的鸡腿做错了什么？这都被二哥的脸弄脏了，我还怎么继续吃它？”

祁盛：“……”

祁盛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油，心塞地为自己辩驳道：“明明是它把我的脸弄脏了。”

“胡说，这世界上没有比我二嫂嫂烤出来的鸡腿更干净的东西！”祁康说，随后又补充：“也没有比二哥哥的脸更脏的东西了。”

祁盛：“……”

“我虽然年纪小，可我也知道维护母后！”祁康说：“而二哥你呢？你不但想叫皇贵妃那个坏女人去取代母后的位置，现在你还要叫卫锦那个坏女人去取代母后。”

“我没有……至少你最后这半句指控毫无缘由。”祁盛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卫锦能做出这种事？”

他确实不认为卫锦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皇贵妃逼上死路，但是他也绝想不到卫锦能做到这一步。

皇帝算不上好色，虽也有几位后妃，但是最近几年已经不再纳新宠。

而先皇后一直是皇帝心里不能触及的白月光。

那么多人都尝试过模仿、冒充芸娘，都失败了。

卫锦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成功？

四公主气呼呼地说：“卫锦那张脸长得寡淡，却恰恰因为寡淡缺乏特色，变得容易化妆成别人的模样。她现在每日里打扮得，和母后的画像足有六七成相像。”

“行为举止总不可能一样，我可不记得母后每日哭哭啼啼。”祁盛说。

祁云娇却说：“父皇说，她的行为举止，与父皇梦中的母后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里，祁盛猛然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卫柳。

“柳儿。”祁盛问：“你给暗八的香粉，可以叫陛下心想事成，在梦中见到想见之人的香粉，真的是能让他见到我们母后吗？”

卫柳叹了口气，回答道：“中药之人，梦到的是自己所想梦到的人和场景，并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他渴望成真的人。”

换言之，不是真正的芸娘，而是皇帝心里想要见到的“芸娘”。

若是没有长期给皇帝用这个药，或许皇帝内心中的“芸娘”还是当初先皇后的样子，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旁人扮演不像的地方。

但是，皇帝用药已经数月，那真正的芸娘的言行举止早已在皇帝心中日渐模糊。

他想象中更加完美的那个“芸娘”早已经取代了真正的皇后。

因此，卫锦甚至不需要去模仿早死的皇后，卫锦只需要扮演皇帝会喜欢的女人，便会叫皇帝觉得她与“芸娘”十分相似了。

凭她那柔弱无辜的外貌，深情款款的目光，再加上几分解语花般的善解人意，卫锦就成了最佳的“替身”，甚至可以叫皇帝相信她就是“芸娘”复生。

“是我错了，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祁盛不得不承认：“是我亲自给卫锦铺平了这条路。”

祁云娇恨恨道：“你铺的路，你就该亲自去给她拆掉！我不能允许这样的女人，去污了咱们母后的名声！”

祁盛看看祁云娇，又看看祁康。

他的弟弟妹妹都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他却说：“我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做那个所谓的『祥瑞之子』，替暗八在陛下面前圆谎。”

祁云娇眼中充满了期待的光，一点点的灭掉了。

这一次，她毫不迟疑地抄起那个茶杯，丢向了祁盛的额头。

祁盛一侧头，躲开了。

茶杯砸在祁盛身后的墙壁上，“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四下飞起的陶瓷碎渣划过祁盛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祁云娇下意识上前一步，有些关切后悔，但随后她又反应过来，祁盛这个欠揍的哥哥，为了自己的谋算甚至不惜牺牲母后的名声也就罢了，还敢躲避她丢过去的茶杯。

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喘著粗气，气愤道：“你还敢躲！”

“小杖受，大杖走。”祁盛冷静地说；“对父母都要如此，何况是对妹妹。”

祁云娇朝着祁盛挥挥拳头，到底还是没法打下去。

四公主只好气愤地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又气冲冲地回来，一把抓住六皇子的胳膊，把祁康从摆在桌子上的烤鸡边拽走。

祁康手里抓着好不容易才从烤鸡上扯下来的另外一个，干净的鸡腿，急急忙忙地咬了一口，一面嚼著，一面对着卫柳挥手告别。

卫柳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才颇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卫锦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当初我们还不如帮她一次。”

祁盛垂下了眼睫，没有说话。

但是卫柳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皇子的双手都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她伸出手，抓住祁盛的右拳，强硬地将它掰开，果然看到祁盛的指甲已经抠破了他的掌心，那右掌中血肉模糊。

“我就说，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卫柳叹了口气，“我们完全可以叫卫锦去死。我不是一定需要她来帮我对付卫钧，我甚至不是一定需要去对付卫钧……”

“我不是为了你才要留着卫锦。”祁盛说：“我现在不能对她下手，这会叫我前功尽弃。”

卫柳张了张嘴，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了半天才问道：“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可以怎样帮你？你想叫卫锦做皇后，扶她生下来的那个婴儿做太子吗？”

祁盛回答说：“卫锦绝不能做皇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能做太子。”

“但是，暗八传回来的消息是，皇帝已经许诺，要叫她生下来的，那个祥瑞之子去做太子了。”

祁盛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母后对于祁云娇来说是底线，对于祁盛来说——何尝不是底线？

卫锦……

他无声地念著这个名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对方当做一个重要的对手，开始思索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