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本是生意人_第63章 鬼门有路
有船进码头，曹顺看犬养带着他的人，开始向锚地这边涌过来，知道那个丁四海肯定在这艘船上。
于是，他压低了毡帽边沿，也挤进了人群之中。
船还没靠岸，一个方案已经在曹顺脑海里形成。
眼前这条船，船舷和码头岸差不多高，肯定不需要搭舷桥，甚至连船板都不用，船上的人只要踩着船帮边的阻隔轮胎，直接轻轻一跳就能上岸。
所以，他只要在船上那个丁四海跳上岸时的瞬间，向他的颈脖侧面掷上两把飞刀，保证能够结果掉那个狗汉奸的性命。
作为外科医生，曹顺对人的颈部动脉自然是了然于心，再加上对自己飞刀准头的信任，还有双发保险的设置，他相信，这次丁四海必死无疑。
于是，曹顺慢慢向最佳出手位置走过去，只等船上那个丁四海出现后发出致命一击。
一声汽笛鸣响，快艇靠岸了。
曹顺看到一个黑帽遮脸的人，正慢慢的从船仓里走了出来，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出汗水来。
就在这时候，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间，本来拥挤在码头上的人群，一下子作鸟兽状，向四周逃散了开去，并在十几步开外全体就地伏倒。
这其实是丁四海整个计谋中的一部分。
丁四海十分清楚，这次行动的时间点不太好选择。
码头上地形开阔，如果选择在早晚人少的时段，一旦缺少了人群的掩护，意欲除奸的杀手恐怕不敢轻易出手。
相反的，如果选择在白天人多的时段，杀手则很有可能混水摸鱼，不管能不能得手，都能够趁乱脱身。毕竟，十六铺码头过于大了，单凭儿玉机关和特勤机关的几个人，很难做到完全封锁。
因此，丁四海在这个前后有较长时间没有客船到达的时段，特意找来数十人假扮成老百姓，在码头制造人流如织的假象。
这些人中，除几个儿玉机关的人外，大部分人都是从日本人的公司里临时找来打酱油的。
丁四海和他们说，皇军要在码头上拍戏，让他们当群众演员，以快艇上一个戴黑帽的人出现为信号，所有人看到后马上向码头边指定位置散开。
这一切，在特勤机关的人还没到之前，已经准备就绪了。
正如丁四海所预计的那样，此时曹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船上那个戴黑帽的人身上，等身边的人全都跑开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
“我看你往哪里跑！”
丁四海看到自己想钓的“鱼”已经浮出水面，当即扣动扳机，向着天空发射出一枚信号弹。
随着信号弹升起，那些早混杂在人群里的儿玉机关特务，以及相对外围的特勤机关行动处人员，围成好几圈，向曹顺围了过去。
丁四海要的是活口，一具尸体价值就大大打折扣了，甚至会是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所以，他高声喊道：
“所有人听好了，给我抓活的！”
没想到，他这一喊，倒把完全懵了的曹顺给喊清醒了过来。
照着之前特勤机关的计划安排，此时，他应该在码头外面，带着情报处的人观察可疑人员。
因此，如果他现在就这样束手就擒，自己为什么进码头，又是如何进的码头，全都无法解释清楚，只能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麻麻批的，被逼上了绝路了，即便是老子要死了，那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
曹顺一咬牙，决定来个鱼死网破：不管三七二十一，杀了船上的丁四海再说。
此时，快艇已经完全靠岸，他快速测算了一下距离，确定自己只需再向前靠近两步，就能掷出飞刀致丁四海于死命。
当然，他也想到了自己这一出手，等同于逼着丁四海的人开枪，此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即如何让自己死得风光一点，才不失漕镇六少的名号。
在曹顺去日本留学之前，南边国共两军打得正酣，作为交通枢纽的漕镇，时常会传来有共军的人被抓了枪毙之类的消息。
“共产党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高呼几声‘共产党万岁！’”
“是的啊，据说老神奇了，只要他们一喊‘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天上就会响雷。”
“何止是响雷，六月天都会下起雪来的。”
“你们都不知道，共产党人在临死前，之所以要喊‘共产党万岁’，那是喊给他们的老祖宗听的。
他们那老祖宗老神奇了，叫马克思什么的，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一听到喊声，就把他们的灵魂给招走了，死掉的只是躯壳，灵魂转眼就投胎到别人身上。”
“难怪共产党人那么不怕死，原来他们根本就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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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讲的故事还在记忆之中，于是，曹顺抖了个机灵，干脆和那些散开去的人反方向而行，一边飞身向快艇方面扑过去，一边大声喊道：
“共产党万岁！”
随着曹顺这一声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喊声刚起，码头上空就响起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像极了老百姓传说中的“天雷”在打。
此时，曹顺的飞刀已经出手，他看到那个黑衣黑帽的人头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得手。
听“天雷”般的爆炸声响起，起初，曹顺还以为是身后那些人开枪了，但自己却没有中弹了的感觉。
等他滚落到地上之后，才看到漫天雪白的粉尘在飞舞。
就在此时，空中又响起了连续的爆炸声，不断有如雾如烟般的粉尘状物体飞散开来。
一时间，码头上被一团团白色粉尘笼罩住了。
突然间，有一个女人尖声叫了起来：“快跑啊，有人放毒啦！”
本来，在码头里面的那些人都趴在地上的，听到这一声喊，外加极为刺鼻的气味传来，生怕吸进毒气，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争着要逃离白色粉尘飘落的区域。
曹顺虽然是医生，但对于毒气之类的化学物质，还真了解不多。
从空中落下来的白色粉尘气味很呛人，再加上眼前那些人正鬼哭狼嚎的四处逃窜，他也以为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性命攸关之际，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翻落到了黄浦江中。
一到水中，曹顺才想起来，其实自己一开始就应该想起到跳江逃生这个办法。
他是漕水河养大的孩子，自幼通水性，能够在水下潜游几十米甚至更远。
更为关键的是，他知道，大凡像十六铺码头这样的大码头，泊位附近都会留有水鬼门。
所谓的水鬼门，其实是为了方便清理船底杂物的工人进出河道，专门在码头近水岸边修的通道。
不管是什么船，下了水之后，都需要定期清理吸附船底的河蛎子之类生物，减少滑行阻力。
由于需要长时间在水下工作的缘故，这些工人常常会因为缺氧窒息而死在水中，所以，他们也被人称为水鬼。
水鬼是人，也是鬼。既然是鬼，那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在众多的迷信传说之下，船老板不让清理船底的工人出现在公众的视眼里，尤其是那些死在水里的工人让别人看到，所以，专门设计了一处通道，让工人们从水鬼门下水，从水鬼门出水。
一想到“鬼门有路”，曹顺马上打起精神头来了。
他冒出水面吸足一口气，听着头顶“哧哧哧”的子弹入水声，向极有可能存在水鬼门的方向潜游过去。
顺着江岸边游了一阵子，曹顺还真摸到了一个能容正常人直立进入的孔洞。
孔洞的边沿是砖石结构，底部还有台阶，因此，他确定这就是一个水鬼门。
因为工人们下水时携理着颇为沉重的清理工具，没办法从上往下钻进水里，只能和平常走路一样一步步走下去，所以，水鬼门其实就像是一条被水淹了的石阶路。
然后，当曹顺大喜过望地从水鬼门走出去，头刚冒出水面，当即傻眼了：
两个穿着他们情报处特制衣服的人，正蹲守在水鬼门的洞口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