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断臂

院中护卫见出来个侍女，不以为意，催促道，“赶紧去前院集合，要清点人数。”

瑶华“嗯”一声，继续走。

护卫头领突觉不对劲，这侍女孤身一人还如此淡定，他手按刀柄叫道，“等一下！”

瑶华未停步，护卫迅速围上，还未近她的身，容廷从房中飞出，柳叶刀光一闪，四名护卫倒地。

瑶华低声道，“救人要紧，虎溪山脚下见，别担心我。”

容廷身法奇快，眨眼之间，十二名护卫全部倒下，都是一剑毙命。他拭去刀刃上的血，摇了摇头，“真是不济。”也向正房奔去。

前方是一道月门，瑶华已觉出浓浓的杀气，她向身后做了个手势，迈进月门。

四四方方的院落，围墙上，院墙角，弓弩手整齐列阵，箭在弦上，全部瞄准了她的方向。院正中，高大威猛的将领正是慕容恪，一身戎装，手持神臂弩，箭矢瞄准了瑶华的心口。

瑶华立住脚，朗声道，“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太原王，甚是荣幸。”

慕容恪神色肃然，声音浑厚有力，“来者何人？”

瑶华扬头道，“还有谁敢闯入太原王府？”

“你是华阳长公主？”慕容恪眸色一紧，手上发力。

“王爷睿智。”

“你身为梁国皇后，潜入大都所为何事？”

瑶华盯着他，闭口不答。

“就是你给我们的军队下了毒？你们想要亡我大燕，是也不是？”慕容恪厉声问，“你是为了齐国还是梁国？”

瑶华缓缓道，“我有两名侍从不见了，请王爷放了他们，本宫愿为质。”

“你的夫君不来，派你一个女子来？南人真是可笑！我大燕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别说侍从了，你也得留下！”

身后的月门外也排满了手持弓箭大刀的护卫，她已插翅难逃。

“你今日杀了我，只怕大梁和大齐会立刻出兵，王爷，你可得小心。你们眼下还有寒疫要治，依本宫看，还是放了我的侍从罢。我就留在你府中，若梁帝攻打燕国，也许会投鼠忌器。”

慕容恪哈哈大笑，手中的弩纹丝不动，笑毕，狠狠盯住瑶华，咬牙道，“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用这么阴毒下作的法子！若不是我察觉得早，只怕你早跑了！谁知你竟送上门来，我就留你一命，待梁帝来，咱们看看你在他心里能有几分重量。你把剑放下，咱们好好说话。”

瑶华未动，“我的侍从呢？”

慕容恪又大笑，“你竟是为了两个侍从前来？妇人之仁！你把剑放下，我立刻放了他们。”

“你先放人，两个侍从而已，于你没有半点用，何须跟我讨价还价？”

慕容恪摇头，“你武艺高强，我可信不过你。”

瑶华沉静地注视着他，慕容恪也紧紧盯着她，毫不退步。

慕容恪思量着，若杀了她，只怕齐国和梁国合力攻打燕国，若不杀她，又怕纵虎归山，看来还是活捉最为妥当。听闻正德帝极宠她，就将她作为人质，不怕正德帝不从。

他摆摆手，一个将领奔了出去。侍从抬来一张太师椅，他放下弓坐到椅上，悠悠地望着瑶华。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将领回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慕容恪点下头，笑道，“那两人在都察院监的地牢中。你投降，我立刻放人。”

瑶华道，“我微一思量，你们燕人最爱凌辱女子，如果你凌辱我，只怕我无颜面对梁帝。你要留下我，须要待我为上宾，保证不折辱我。”

她是一国之后，怕名节受损也是常理，她的容貌也不算惊艳，想得倒挺多。慕容恪冷冷道，“放心，我慕容恪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和你可不一样。”

容廷赶往地牢需要时间，瑶华有些急，需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她冷冷道，“你先将他二人送出城门，不得追杀。”

慕容恪不耐烦起来，皱眉道，“我说话算话，你担心甚么？两个侍从而已，放了就放了，我并不在意。”

他料想她逃不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瑶华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容廷的轻功与萧衍不相上下，从此处去都察院监，顺利救出人，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能多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就要多争取一些。

她沉默着，岿然不动。

身为女子面对数百名弓弩也气定神闲，慕容恪身经百战，这般胆识也极少见到，他起了一丝欣赏之意，笑道，“你虽然是女子，胆子倒大，听说武功也极高，可惜心肠也极歹毒，却留不得。”

“汾阳城外，我对着二十万玄甲军尚且不怕，今日这区区几百人，难道我会怕？”

慕容恪冷哼一声，讥讽道，“那是梁帝与你早有私情，未下令击杀，否则你哪能逃脱！”

瑶华“扑哧”笑了，讶然地望着他，带着几分佩服，“王爷，你猜得真对！我瞒过了两国几十万大军，却瞒不住远在大都的你。”

慕容恪冷冷道，“你的伶牙俐齿对梁帝有用，对我却无用！”

瑶华举起月光，剑身上的血早已凝固。她的目光已不是方才的沉静清冷，现出决绝的狠劲，轻声问，“王爷，你可知我为何敢向梁帝挑战？”

“巧言令色，以色为饵！”

瑶华摇一摇头，“你可知道天阙？”

“你是天阙之人？”

“我是天阙之人人尽皆知，怎么王爷不知道？”瑶华轻笑，“忘了和你说了，梁帝也是天阙之人，我们早有私情。梁帝必征燕国，今日么，你可千万别留我性命！”

慕容恪怒气攻心，天阙他当然知道，他也听说华阳长公主来自天阙，却不知道梁帝也是天阙之人。她将此密辛说出，却是为何？他的两道浓眉紧皱，双眼微眯，盯住瑶华迟疑着。

瑶华扫视一圈，看得见的护卫有四五百人，看不见的护卫呢？但只要出了这个院子，侍卫再多又怎么困得住她？她盯着慕容恪，他的所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武功精湛，如何靠近？

又想起师尊的话，“瑶华，未到困境不可使出悲悯三式。”心念流转间，已想出对策。

她试探的又迈出两步，慕容恪“蹭”地站起，举起神臂弓对准她，“站住！”

瑶华测了测距离，离他五丈远。

“王爷，我死了不打紧，梁帝对燕国势在必得。而军中的寒疫你们无法防治，将快速蔓延至全军，你还有甚么想说的，此时便都说了罢。”

她轻轻地说，竟像是要慕容恪说出遗言，何曾有人这般猖狂？

慕容恪恨恨地盯着她，杀念顿生。

瑶华却弯腰拜了一拜，郑重道，“南威武北都督！王爷，你与大齐的威武大将军齐名，都是为国效忠、战功赫赫的大将，瑶华也十分敬佩。可惜咱们却是敌人，今日我就无礼了。”

话音将落，她已飞向慕容恪。

慕容恪的强弩射出，侍卫的箭也射出，瑶华忽地弯腰，慕容恪的箭从她的上方射过，磅礴的力道卷起了她的长发飞舞。

电光石火间，侍卫的箭刚落下，瑶华也已跃至慕容恪的跟前。

慕容恪未料到她纤瘦的身躯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鬼魅般的速度，竟小瞧了她！他扔掉弓，抽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劈出。

两人离得极近，侍卫怕误伤慕容恪，不敢继续放箭。瑶华的身影快得看不清，但慕容恪身功力深厚，一刀刀砍出，并未落下风。瑶华要的就是两人缠斗，她看似退步间，慢慢向西墙角移去。

慕容恪也已看出，岂容她逃脱。但欲留她活口，还留了两成功力。瑶华虽在避让，却总能避开他的刀，也未使出全部功力。

终于到了逼仄墙角，瑶华无心恋战，瞬间催动功力至最强，剑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墙头的护卫支撑不住，弓箭握不稳，跌落下来。

慕容恪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被剑气压得胸闷气短，稍微滞了一瞬，又一刀砍向瑶华的肩膀。

瑶华极速闪避，脑袋堪堪从刀锋旁避开，削下一绺发丝。说时迟那时快，慕容恪大刀尚未收回，月光剑银光一闪，瑶华的武学造诣全部凝于此剑。

长刀“哐当”落地，血柱喷射出来，慕容恪痛喊出声，睚眦欲裂。

瑶华飞跃上墙头，月光如电，将数名侍卫击落，她跃下墙头飞掠而去。

“追！”慕容恪不顾断臂，凄厉的爆喝拉出长长尾音，带着噬骨的恨和怒。

“王爷！王爷！”侍卫扑上前扶他，被他一脚踹开。

“给我追！格杀勿论！”

“追！快追！格杀勿论！”喊声串联成片，向着瑶华逃走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