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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三日后,汾阳城,百花深处。

瑶华孤身而来。

去年秋天,她初次来到汾阳,与叶临风同至百花深处。时隔一年再来,心境却已全然不同。

他仍是先关心她的状况,“瑶华,你中的毒怎样了?”

“已经好了,五师兄正好在宫中,很快解了毒。”她一语带过。

叶临风的眼里全是担忧。“你仍需小心,只怕真凶还未落网呢。”

“徐太后已经自绝,此事不得再查,先这样罢了。临风,我此次来,是想请你陪我去一趟西华山。”她开门见山道。

“你独自前来就为去西华山?有甚么事你传信过来,我去办就是了。”

“此事需要我亲自去,不能惊动旁人。”

几日前,瑶华传密信给他,约他在此相见,特意嘱咐要避开旁人。

叶临风狐疑地看着她,她的过往原是最简单的,却隐藏了多少秘密?

去年秋夜,就在此处,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她,如今她已经是被人的妻子。她更加沉静,容貌更加秀婉,不知她在鎏金溢彩的凤座上又是甚么模样?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黯然,“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便是他叶临风也有不能得偿的心愿,而与她在此共饮佳酿,已是此生幸事。

饮完一壶百花佳酿,两人驱马前往西华山。

到了山腰,下了马,瑶华心事沉沉,走得极慢。她怕,如果忠叔所说的事与她预想的一致,将无法回头。

叶临风看出她的不安,生出不祥的预感,她突然来到西华山必有要事,他猜不出,却感到惊心动魄。

到达别院,已是傍晚时分。

忠叔见二人前来,先是怔了怔,望着瑶华黯然的神色,随即了然。

“公主,您今日前来,必是为了先前老奴所说之事。”

叶临风深感迷惑,忍不住询问,“忠叔,你们到底隐瞒何事?公主与你并不相识,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忠叔望着瑶华,征询她的意见。

瑶华道,“此事与母后有关,临风,我不愿你知晓,怕你会引祸上身。”

叶临风却摇了摇头,“瑶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纵使有祸,我能为你分担一些也好。”

瑶华默许了。

忠叔带着他们去书房。书房以碧梧为名,笔墨纸砚仍是当年的摆放位置,一摞摞的书册堆放整齐,墙上挂着一幅将军立马图。

瑶华一眼认出是明德皇后的真迹,心突突跳起来,母后与叶楚瑜之间......她望着忠叔,却不敢开口问。

“明德皇后风华无双,倾慕她的人何其多,但皇后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忠叔猜到她的疑问,解释道。

瑶华点点头,顿了顿才缓缓道,“数日前,我中了护花之毒。师兄替我诊治时,发现我的脉象紧沉,体内竟隐藏寒毒,便是我自幼修习纯阳内功也未化去,应是从胎中带来......”

“此事当真?”叶临风惊呼出声。

“是真的。”

叶临风陡然变色,但她身有寒毒,为何要来见忠叔?

“忠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忠叔喟然长叹,走至书架前,推开排列整齐的一排书册,墙壁上露出一道上锁的暗格。他从怀中取出贴身保管的密钥,打开暗格,里面有一只鎏金铜盒。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铜盒,郑重递给瑶华。

瑶华深吸口气,双手接过,忍不住的手指轻颤,盒内有几封泛黄的书信,一枚玉制药瓶。

她取了一封信笺捏在手中,迟迟不敢打开。

时隔多年,写信的人和收信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但他们的后人携手同来,试图了解当年的秘事,揭开被掩埋的真相。

忠叔苦苦等待了多年,终是等到了今日,欣慰之余却又有一丝空落落的怅然。

“皇后深得圣宠,常陪在陛下身旁。王爷和皇帝一母同胞,手足情深,太后在时,王爷经常入宫。时间久了,皇后和王爷也熟识了。皇后非一般女子,见识较男子强百倍,王爷血性男儿,从未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但渐渐的,他被皇后的才华见识折服,对皇后渐生情愫......”

他停住,望一眼叶临风。

叶临风震惊得脸色苍白,在他的记忆里,父王与母亲相敬如宾,父王并无侍妾,只与母亲相伴,素有贤伉俪之名,难道父王的心中还有过另一位女子?

“皇后蕙质兰心,渐有所觉,暗暗以言语劝诫王爷。王爷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礼。”忠叔脸色一沉,语气突然加重,“可惜明德皇后天人之姿,竟嫁与叶楚南这个昏庸无能之人!”

他直呼当今陛下的名讳,毫不顾忌瑶华,态度鄙夷,但瑶华神色如常,等他说下去。

“皇后与陛下感情甚笃,陛下胸无大志,尤爱风花雪月,皇后诗文乐理都精,跟他也算琴瑟和鸣。直到那日......”他的语气转为沉痛,眸光微黯看向瑶华,“陛下得知皇后有孕,极是高兴,适逢深秋菊花盛开,便邀太后、皇后与王爷等人微服至丰京城东的贡园赏菊。”

他忽然停下来,久久的停顿,神色更加黯然。

叶临风和瑶华静静等待着。

“谁曾想,那日贡园有个远游道人,机变神算、口出妙言,引得游人围观喝彩。陛下也听到他的话,命内侍召他近前。这道人故弄玄虚,请陛下屏退左右,说是有一卦事关重大,需单独禀报。陛下半信半疑之间单留下王爷,可那道人……他竟然......”

“怎样?”叶临风追问道。

忠叔长叹一声,“那道人竟说皇后命宫主星乃紫薇星,有女帝之相,会夺位灭齐,偏偏皇后又住在紫薇城紫微宫!”

女帝?瑶华错愕变色,“母后乃一深宫女子,并不涉朝堂,怎会为女帝?那道人信口雌黄!”

忠叔摇头叹息,“陛下见道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也信了几分,问可有化解之法。那道人说皇后贵极已无法可解,有她一日,大齐终会覆亡。道人说完,借口去取算卦用的龟甲蓍草,却一去不回。”他哀叹一声,“王爷急派影卫寻道人踪迹,可这道人如石沉大海,再也寻不见。”

瑶华已明白了,凄然道,“父皇心中忌惮,便给母后下了禁药,导致母后骤然长逝。”

忠叔点头道,“陛下心胸狭隘,生性多疑,下药之事极其隐秘,连王爷也不知晓,若他知晓必会阻止,可王爷未曾想到陛下深宠皇后,竟狠得下心来。但皇后心细如发,仍被她发现了端倪。随着她月份增长,陛下日夜陪伴着她,她想托人查探也不能。终是皇后素日体恤下人,身边有一女官极是忠心孤勇,冒死为皇后与王爷互通书信,信中皇后探问贡园那日发生何事,为何陛下自那日起便态度有变。王爷不敢明说,只请皇后注意保养身体。他派影卫密查陛下举动,并未发现异常,便是皇后的胎像也一直稳固。但皇后机敏警觉,将日常所服的安胎药偷偷留下,趁人不防,命女官送至王爷手中。王爷立刻请名医验看,才发现药中含有寒凉至极的白犀,可为时已晚,皇后半月后诞下公主,才三日便体虚不治,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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