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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常

正德帝携婉贵妃到昭阳殿,两人满脸关切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瑶华。

必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瑶华的心一次次提起,送他们走后,在窗下静默许久方召银楼。

银楼甫一进殿,察觉她已恢复往日盛势。

她眼神坚定,缓缓问,“那日你去天阙,师尊如何说?”

“属下将陛下中涤尘之事告诉师尊,师尊说涤尘洗净前缘,世上并无解药。他让我告诉您,你和陛下的牵绊不会因此而断,此时还未到无可转圜之日,他不能出手。”

“五师兄呢?”

“容大人去了大都。”

涤尘无药可解,她已有心理准备,师尊不出手却出乎意料。但想到苏向真,她赌气想,不管就不管罢!

她沉默良久,忽为自己的怯懦感到可笑,地墟都去了,还有甚么事更可怕?

“银楼,明日一早咱们回帝京。我的功力尽失,又……又有了身孕,必要时你须照应我。”瑶华神情肃穆,压低声音道。

银楼大惊失色,“公主,可是在地墟......”

“是,此事绝不能外传,阳泽应该也知道,就先将他留在秦王府。”

银楼郑重应道,“请公主放心。”

她又沉默了。

银楼知晓她的心事,可她不问,他不忍说。

夕阳的光渐渐西移,为她渡上一层温柔静谧的金。

银楼素来怵她,他活了二十几年,此时是最忐忑的一刻。不是怕她,而是怕她想要知晓的事会伤她的心。

她已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实在是不能再受伤了。

“月华宫的影卫可传回消息?陛下……他如何了,帝京如何?”

冷不丁的,她连声问出,语气平静柔和,只有提到陛下时微顿一下。

银楼不敢看她的脸色,低着目光说出斟酌了无数次的话,“公主,您是皇后,陛下对您的情意苍天可鉴……”

他说得慢,瑶华静静等着。

银楼只觉如凌迟一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五日前,谢太后颁布懿旨,册大学士沈汝南的孙女沈灵音为昭仪,又册女卫流荧为婕妤。”

他紧皱眉头说不下去了,难堪得想要逃,连他尚且如此,何况公主?

他鼓足勇气抬头。

瑶华望着窗外,静如止水。

她美得不真实,始终未沾染尘埃气息。这般出尘绝世的女子,却要和其她女人分享夫君么?

“公主?”

瑶华应声回头,脸上毫无波澜。

“此事不能怪陛下,应是朝臣和太后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有异心的人终于等到机会,可以将我这个别国公主拉下中宫之位,岂能不出手?当日陛下全力护我,行刺之事尚且不绝。今日他不能护我,我又功力全失,更要万分小心。”

银楼忧心忡忡,“公主,如今只怕帝京城中危机四伏,您的心意还能转圜么?”

“回去!陛下身边的人各怀心思,我怎能放心让他一人面对?”

瑶华的神色越来越冷,眼里带出厉色。

“当日我给溯光留信,命他待陛下醒来时交与陛下,如今陛下对我不闻不问,信必被扣下了。只怕溯光早已将我视作眼中钉,却是我疏于防范了。事已至此只能往好了想,有异心的人必定会趁机冒头,我就将他们一个个除去!”

她立刻起身,写了封密信,命影卫悄悄送至大都的容廷手中。

翌日清晨,正德帝极力挽留,瑶华仍离去。

三日后,回到月华宫。

芷淇终于盼回她们,哭得稀里哗啦,“公主,您可回来了,陛下他......“

瑶华打断她,“他可来过月华宫?”

“就来了一次,他问奴婢,皇后是不是快回来了。奴婢回答说,您都不知道,奴婢更不知道了呀。他就不高兴了,绷着脸转身就走,走时还说月华宫的蔷薇开得真好。公主,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瑶华微笑否认,“没有。”

虽是这么说,回宫当夜,谁也没来月华宫看她。

翌日一早,两位新册封的妃子来拜见皇后。

沈灵音人如其名,虽称不上绝色,但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一身浓浓的书卷气。

流荧换上宫妃的服饰更是清丽脱俗,面对瑶华还讪讪的,不敢看她。

瑶华倒很喜欢她们,请她们常来月华宫闲话,并赐下厚厚赏赐。

又因为流荧曾服侍过她,她道流荧淡雅如莲,芙蕖宫的莲花清雅,令她迁住芙蕖宫。

待她们走后,她前往承光殿。

萧衍上朝未回,内侍如往日一般恭敬的迎她入殿。

殿内仍是清幽的沉水香,因她觉得龙涎香馥郁浓厚,故而承光殿弃了龙涎,改用沉水香。

寝宫内,她的书册衣饰等物都在。

一切都未变。

时辰还早,她回到外殿,拿本书坐下慢慢看。

萧衍进来,看到椅上风姿绰约的身影,脚下一顿。

王安忙对瑶华行礼,语带喜意,“娘娘,您回来了。”

萧衍方道,“皇后。”

瑶华放下书,起身笑道,“陛下。”

两人目光相对,面上皆带微笑,只是那脚下,谁也不向前移动一分。

王安跟着萧衍二十来年,甚么风浪没见过,此时却感到窒息,忙命一众内侍退下。

瑶华莲步姗姗走至萧衍身前,为他解开颔下的朱纮。

手指触到他的肌肤,和她的手指一般凉。

萧衍自己取下乌纱善翼冠,她接过来放到御案上。

同样的行为他们做了无数次,此次不同,她没有抬眸望他的眼睛,他也没有低眸对她笑。

瑶华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生出细细的疼。她慌忙定了定神,回身时已露出温柔的笑容。

“陛下,臣妾感染风寒在紫薇城休养了几日,如今大好了就赶回来。近一月未见,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萧衍微微而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我的皇后。”

他自称“我”,话一出口立时察觉,立即改口,“朕看到你就知道你是皇后。”

瑶华仍是温柔地笑,“这就好。”

她心头无数疑虑,曾想着要当面问他,但此时,他的态度让她开不了口。

针刺的疼痛逐渐扩大,很快整颗心脏被捏紧的疼。

她维持着笑容,柔声问,“流婕妤曾照拂过我,我很是感念,特将芙蕖宫赐予她,你看如何?”

萧衍不以为然道,“随皇后做主。”

他很冷静,没有乍见的惊喜,没有惊异,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不问她的事,也不问他的事。

瑶华的心沉到谷底,不应该这样的。她是他的妻子,初见她,他怎能如此平静?

她凝视他,想要找出往昔的感觉。可萧衍神色无波,坦然回望,他的眼神再温和不过,只少了爱恋而已。

他是萧衍,却不再是她的萧衍。

瑶华遽然发现当前的事实,恐慌像黑夜一般瞬间笼罩住她。周身陷入无尽的黑暗,她无法前行也无法后退,甚至连呼吸也不能。

“皇后?皇后?”

低沉的声音从遥远的上空传来,微弱的光将黑暗划出一道豁口。

瑶华惶然抬头,对上萧衍幽深的目光。

“皇后,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一刻也忍不了了,立刻道,“陛下,臣妾回来后还未去见母后,待见了母后再来看你。”

“好。”

她转身离去,极力维持着端庄,款步出殿。

茗香迎上来,发现她的双目泛红湿润,忙低声劝道,“公主,此刻多少眼睛看着呢,您慢慢来,不能急。”

她稳稳扶住她,她的手凉得像冰。

回到月华宫,甫一进殿,银楼跟进来禀道,“公主,月华宫的影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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