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名分
肃穆的正堂上,一盏檀香青烟袅袅,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沉寂的氛围。
太夫人身穿金丝云锦裳,头上戴着紫色锦绣镶嵌著红玛瑙的抹额,斜插著一支镂空梨花玉簪,正端坐在上,手中捻著串珠,脸色阴沉的可怖。
那坐于右侧举止端庄的南宫云,则斜睨著太夫人脸上微妙的神情变化,随时准备附和,等著看凌菲鱼的笑话。
凌菲鱼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掩于袖中攥紧的拳头,几乎掐出了片片月牙状。
“婆母万福。”
谁知,只听太夫人不禁冷哼一声。
“能不被你们夫妻俩气死就算是好的,还有什么福气可言。”
一旁的南宫云连忙搭腔,显得很是体贴。
“婆母切莫动怒,这二弟和弟媳向来有任何举动都是惊天动地的。这翠萱之事虽然败坏了门风,可谁让二弟是当朝太傅,咱们是说不得,骂不得,更管不得。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骨,岂不是让侯爷和儿媳也跟着担心受怕。”
太夫人见她这般知书达理,这才是将来侯府当家主母的品行做派,对她是越看越喜欢,稍稍收敛了下脾气。
“叶婉槿,你可知眼下整个上京城都在谣传是你因为嫉妒心作祟容不下那对母子,所以才连夜将她们送出了府上,并且指责二郎始乱终弃,闹得是人尽皆知。”
凌菲鱼闻言微微一愣,明明是苏暮白的一手安排,怎会越传越离谱,甚至还将她这个局外者也给牵扯进来。
南宫云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率先插话暗讽道。
“弟媳,这件事你可是清清楚楚亲眼目睹的,可千万别说你并不知情。二弟之前收留下这对母子俩便已经说明了一切原由,怎会无端改变主意将母子俩连夜送出府上,想必这其中原因,你应该在清楚不过。”
凌菲鱼见她们一唱一和的都在指责她的种种不是,想必是奈何不了苏暮白,于是便拿她来撒气,不免觉得好笑。
“嫂嫂此言差矣,这对来历不明的母子俩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夫君的外室。倘若所言属实,以夫君敢作敢当的性子,怎会将那母子二人丢弃在外漂泊三年不管不顾,只怕那翠萱早就来侯府撒泼打滚了,何必等到现在才找上门来。这里面蹊跷重重,待夫君回来后,一切方可真相大白。”
正说著,只听门外传来小厮的匆匆来报。
“太夫人,已经打听到翠萱的下落,正在南城门脚下一路哭诉二爷抛妻弃子的行为,还扬言怒骂咱们侯府毫无人性,将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坐视不管,就是担心日后珺哥儿会继承家业,才会对母子俩这般赶尽杀绝。”
太夫人一听这话瞬间坐不住了,脸色逐渐呈现出猪肝色,端茶的手都开始颤抖。
“这个泼妇,竟敢抹黑咱们侯府的名声,快去把侯爷找来,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这个贱妇抓回来,并且平息这流言蜚语。”
小厮立即唯唯诺诺的应允下来,匆匆前去办理。
南宫云见事态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正中下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扳倒苏暮白,于是故作愁容的接着火上浇油。
“弟媳,你如今好歹也是太傅夫人了,办事有欠考虑。就算你想打发了这对母子,最起码也别落人话柄,眼下事情越闹越大,这不明摆着让侯府下不了台面。”
顿了顿,见太夫人看凌菲鱼的眼神充满了嫌恶,暗自窃喜,故作担忧道。
“弟媳,就算你不为了侯府考虑,也得为了二弟的仕途着想。这若是传入陛下的耳中,只怕二弟从此的形象一落千丈,关乎到手中的权势......”
太夫人提及苏暮白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用力地抡起桌上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碎片四下飞溅。
“这二郎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本以为他当上了太傅,能够光耀门楣,帮衬著点府上。谁知半点福享不到不说,如今又捅出了天大的娄子,反倒让侯府帮着收拾烂摊子。既然我这个做后母的管不了,自是有陛下管得了他,当真以为自己能够为所欲为了!”
南宫云见时机成熟,于是顺水推舟的连声附和,并且故作体贴地起身为她添了盏茶,提议道。
“婆母切莫着急,这事侯爷已经着手前去调查翠萱的来历背景,好像三年前二弟确实去过云野村,也属实在翠萱的宅中留宿过。那孩子的生辰也和当年的时间对得上,只怕这孩子确实是二弟在外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故意偏头望了眼站在那心事重重的凌菲鱼身上,正欲继续挑起纷争时,却被她硬生生从中打断。
“嫂嫂,事情尚未查明真相时,最好少说两句,以免唇齿打架。”
凌菲鱼见她故意从中挑拨,搬弄是非,于是报以微笑的提醒道。
下一刻,便见南宫云脸色突变,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看起来很是痛苦的神色,狠狠地瞪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日落西山,天边被云霞浸染,好似火烧云般殷红一片。
歇房中,凌菲鱼在屋中来回踱步,不知眼下苏暮白那边情况如何?
翠萱之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一旦情况属实,只怕苏暮白的官帽岌岌可危,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她身上,给她扣上了教夫不严的罪名,那可就吃大亏了。
突然,院中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苏暮白被林啸和几名随从抬进了屋中,只见他的脸色极其苍白,薄唇都渗出了殷红的血迹,身上的月白锦袍被抽打破了,露出那道道又红又肿的鞭痕,简直触目惊心。
“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菲鱼整个人都吓坏了,紧跟在随从身后,将他小心翼翼地安放在罗汉榻上,尤其是林啸,焦急地前去翻箱倒柜寻找药膏准备给他涂抹伤口。
“林啸,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啸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于是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为难道。
“陛下都知道了,也不知哪个好事者前去将翠萱之事状告陛下,陛下震怒之下便亲自动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赏了二爷几十鞭。二爷如今身上新伤添旧伤,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迟早会撑不住了。”
这时,只见那隐忍着剧痛一言不发的苏暮白,剑眉紧蹙,薄唇微启道。
“林啸,就你话多,出去。”
林啸立即住口,招呼著随从们纷纷退下。
整个歇房只剩下他们二人,安静得都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凌菲鱼本来就对于翠萱这件事疑惑重重,可他却从不对她明说,虽说这是他的私事,但眼下整个侯府都在指责是她善妒,才造成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心中颇为委屈。
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苏暮白一手安排的结果,就是希望能以这件事作为引子,在陛下面前为了能够给翠萱母子俩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