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杀手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响起一声传告。
“大理寺,段大人到!”
大理寺的人也来了?
许劲川眉心拢紧,抬眸望了眼越岂。
“侯爷,此事恐有诈。”
越岂面色不变,只是沉凝的眸子越发冰冷:“如此大张旗鼓的杀人,看来京中这些人的耐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侯爷眼下可要出去露面?”
越岂:“你我二人早在此处订了雅间,若是这时还不露面,岂不惹人怀疑。”
说罢,他便推开门往外走了去。
楼下,段成带来的人已经将整个金玉楼上下都守了住,但碍于金玉楼来往客人都非富即贵,他也并未像往日那样,直接扣住在场所有人。
“是顺成侯。”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朝楼梯上的越岂看了去。
原本正在查看尸体的段成听见动静,也急忙理正袍子迎上前:
“下官大理寺卿段成,给侯爷问礼。”
“段大人多礼了,今日正值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城里城外都是一派喜祥之景,眼下突然闹出这数条人命,实在很不该。”
段成面有愧色,将身子又往下压低了几分:“侯爷教训得是,下官一定竭力查出真凶,给死者一个交代。”
这边段成刚说完话,站在一众官差里的段颜夕却冷了脸。
“我爹原在堂中处理案宗,得问金玉楼出事,连饭都没吃便急急赶来了。眼下听侯爷这意思,倒像是我爹不尽职,才惹出了这数桩案子。可侯爷别忘了,这京中治安是有专门的护卫队,不归我们大理寺管!”
“颜夕,不得无礼!”
斥责完段颜夕,段成忙笑着给越岂赔礼:“小女言行无状,无心冲撞侯爷,还请侯爷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越岂淡勾下嘴角,就近坐入一张椅子。
“段大人办案,怎么还带家眷?”
段颜夕:“什么家眷,我现在……”
“住嘴!出门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若你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便回府随你娘亲学绣花写字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段颜夕不知道越岂的秉性,可段成却在这段日子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言,若是在这个时候惹怒他,只怕是他们整个段家都要遭殃。
眼前父女俩一唱一和,越岂只当看不见,自顾自坐在椅子里,全然不受眼前的事情纷扰。
见他不说话,跟在段成身边的师爷,忙上前小声提醒:
“段大人,开始查案吧,别耽搁了时间。”
堂中几个女子皆是一刀毙命,身上衣衫不似普通人家,却又没有贵家小姐的端庄得体,瞧着倒似风尘中人。
段颜夕站在人群中粗略扫视尸体,心下有了大概想法。
就在这时,仵作掀开其中一个女子的衣领,一块暗红的印记瞬间闯入段颜夕视线。
“爹。”
段成听见声音,忙转身走到她身侧:
“发现了什么?”
段颜夕抬手指向最上端的那具女尸:“她脖颈处的印记特殊,依着这个印记便可查出她们的身份。”
段成即刻吩咐人去办,一旁越岂注意到这一幕,只觉有趣。
与此同时,金玉楼外
望着眼前驻足不走的唐燃,顾砚之无奈劝道:“小世子,如今时辰已晚,我们该回府了。”
“我不!我今天非要进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前面挡着的人,都给本世子让开,本世子要进去。”
里间段成听见声音,不悦皱眉:“外面是何人喧闹?”
围守官差赶忙上前回道:“回禀大人,是南平候府小世子路过,非要吵着进来看热闹。”
南平候府小世子?
段成眉心拢紧,目光扫了一圈面前景象,沉声开口:
“你去告诉世子身边的护卫,就说堂内出了命案、场景血腥,世子若是见了,只怕夜里做噩梦,引得侯爷夫人责怪。叫他们早些护送世子回府。”
官差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往人群外走去,却不想唐燃竟趁他们不备,直接从人群缝隙中钻了进来。
“段大人!”
小孩脆生生的嗓音响起,直吓得段成虎躯一震。
唐燃天不怕地不怕,眼下见几个官差硬挡在他面前,索性直接扬起嗓音冲里端喊问道。
“段大人,我方才在河边放花灯,突然听见数声惨叫,可是堂中出了什么事?”
一旁段颜夕闻言俏脸微冷:“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一律退让。还不把他丢出去!”
唐燃只当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扬起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段颜夕: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知道我爷爷是谁……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段颜夕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提着唐燃就往金玉楼外走了去。
后面赶来的顾砚之瞧见这一幕,忙不迭从她手中接下唐燃,正准备赔礼道歉,段颜夕却在他话音之前冷声开口:
“把你们小主子看好,若是再让他阻拦大理寺办案,就别怪我依照律令办事。”
唐燃被她气得够呛,想他京中小霸王横行多年,何时栽到过一个女人身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得罪我是何下场。”
段颜夕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往金玉楼里走了去。
望着她的背景,唐燃双眸瞪大,颤着手拉住顾砚之衣角:“她、她刚刚居然无视本世子。”
顾砚之被他这副气急的模样逗笑,禁不住蹲下身:“段姑娘性子冷淡,不是故意忽视小世子的。”
“胡说!你瞧她刚才那样子,还不是故意的?”
唐燃越说越气,最后竟气得红了眼眶:“我要回府找我爹告状,让我爹打她板子。”
说罢,他就迈动小短腿飞快往马车的方向走了去,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顾砚之又是一阵失笑。
笑意过后,他又禁不住回头看了眼,被官差层层围住的金玉楼。
凡大事,必得细细斟酌,谨慎出手。
奈何府中之人不听他劝告,闹出如今这般场景。
送走唐燃那尊闹事小祖宗,段成派去查死者颈部印记的官差也有了眉目。
“大人,据花满楼老鸨所言,今日晨时有一男子花重金,在她们楼里定了五位姑娘。因着那几个女子善舞,又是楼里的红牌,所以颈部都有莲花印记。”
段成:“可有查到定下这五位女子的是何人?”
官差摇了摇头:“说是那人未曾露面,付定金和商谈时都带着面具。”
“是什么样的面具?”
一直未开口的越岂突然开口,倒叫官差愣了几瞬。
“小的、小的只记着调查身份去了,未曾细探面具之事。”
听他这么说,越岂这边没什么表情,反倒一旁段颜夕拢紧了眉。
“掌柜,今日引着这五位女子来你们店中的人,可也是戴着面具?”
金玉楼掌柜突然被点名,忙不迭应声:“是戴着面具,但来往我们店里的人身份都尊贵,平日也有不少人不愿以真面目视人,所以我们也没怎么在意。”
二楼雅间,韩芷靠在门边,听着楼下掌柜的回答,藏在袖中的手禁不住暗暗拢紧。
上一世,花灯会这一天金玉楼也出了命案,只是当时她听了身边护卫的话提前回府,并未过来查看。
等到后面韩府被抄家,二皇子带人来责问韩长忠时,她才知道有人将今日之事,嫁祸到了他们韩府头上。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爹自此失了二皇子的信任,连带着后面越岂出手屠杀韩氏一族的时候,他也未曾出手阻拦一二。
所以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查清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堂下,段成已经责令人开始搬运尸体,想必接下来他们便会去花满楼,继续搜查背后之人。
想到这里,韩芷赶忙回头看向一旁的许劲川:“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花满楼吗?”
许劲川正在吃桌上的点心,闻言险些被噎着。
“花满楼?!不、不行,你一个官家大小姐,我怎么能带你去哪儿。”
眼见他不愿意,韩芷只好取下腰间的荷包塞到他手中:
“这些银子我都给你,若是不够我府中还有些,后面我都叫秋儿送去你府上。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花满楼一趟。”
“不是银子的问题,那花满楼乃京中有名的青楼,会往哪儿去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许劲川这边话还未说完,越岂便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吧,我们去一趟花满楼。”
许劲川:“……”
越岂这边话音刚落,韩芷便赶忙从许劲川手中抠出自己的荷包,塞到他手里:
“我随你一同去。”
越岂笑着掂了下手中的荷包,眸色不明:“你可知花满楼是什么地方,当真要随我一同去?”
“去!”
韩芷说得斩钉截铁,可对上越岂满是深意的眸子时,又不免有些退缩。
“我去花满楼只是为了查案,没别的想法,你可不要想偏了。”
“那几个女子与你非亲非故,她们死了同你有了什么干系,用得着你一个官家小姐,亲自去花满楼查案?”
一旁秋儿也觉得越岂这话说得对,忙小心拉了拉韩芷的衣袖。
“小姐,我们方才离开并没有跟府中护卫说清楚,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老爷会担心。”
韩芷心中不甘,却也怕韩长忠在府中担心,只得道:
“那你先回府,我去去就回。”
一旁懒坐在椅子里的越岂闻言,忍不住挑了下眉:“韩姑娘将侍女支走,这夜半三更的,你同本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太妥当吧。”
许劲川:“???”
孤男寡女?敢情他就是一摆件。
段成已经带人往花满楼赶去,韩芷不愿意耽搁时间。眼下听越岂所言,下意识便道:
“孤男寡女怎么了,我对你又没有非分之想。若真传出去叫人知道了,我便禀了爹爹娶你回府,绝不损伤你顺成侯爷半分名声。”
娶他?
越岂活了这么久,想嫁给他的女子不少,可说要娶他的,韩芷还是第一个。
想着他直接起身,一把搂住韩芷就往窗外飞了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侯若再不带你去花满楼,那岂不是显得本侯很没有情趣。”
男子带笑的嗓音落在耳边,韩芷双耳微烫,正准备骂他一句,却觉耳边风声骤乱,一道夹着杀意的冷箭,竟直接划过她耳发钉入了身后横檐。
“侯爷小心!”
后方,许劲川带着急得不行的秋儿刚追出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瞧着前方屋檐顶上立着男人,越岂面沉如水,周身霎时散出的寒气,叫被他搂在怀中的韩芷惊得一颤。
“你就站在这里,没有我的话,不准乱动。”
越岂铁青着脸,小心将韩芷放到房檐一处平坦地,不等许劲川赶到他们身边,就一个蹿身朝屋檐顶上的男人杀了去。
冬日月光冷寒,男人脸上面具隐在黑暗里,随街上跳跃的光亮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眼见越岂带着杀意朝他靠近,他垂下的左手突然抬起,羽箭凌厉的箭头被月光一晃,一道寒厉的箭风,便直奔韩芷的方向而去。
越岂注意到他的动作,禁不住暗骂一声,脚下一个飞转,手中短剑同空中羽箭相碰,发出铮的一声鸣响,羽箭就斜透着刺去了旁侧。
后方许劲川赶到韩芷身边,瞧着眼前景象危险,只得开口:
“韩姑娘,我送你们主仆二人下去,眼下这里不能再待了。”
韩芷也看出那黑衣男子准备用她牵制越岂的打算,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好点头。
下方长街,自打韩芷随越岂离开,韩府一众跟丢护卫,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眼下见许劲川突然带着韩芷主仆出现,韩府护卫也顾不上别的,上前一把便将许劲川扣了住。
“大胆小贼,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韩府大小姐也是你敢碰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丢你去护城河里喂鱼。”
许劲川心中挂念越岂安危,本就急得不行,眼下听着韩府护卫之言,只差没被气得吐出血来。
“我好心送你家小姐回来,你却要丢我去护城河里喂鱼,你们韩府的人还讲不讲理。”
“别跟他废话,将他带回府交给老爷处理便是。”
望着一众气得不行的护卫,韩芷尴尬的笑了笑,正想上前解释,一道惊破夜幕的喊声就从后方传了来。
“芷儿!”
看清来人,韩芷心下微惊,赶忙迎上前:“爹?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