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给我等着

盛元帝看着风卷残云般吞食的顾胜，头痛的吩咐苏湛道：“吩咐御膳房，再备一席吃食来。”

苏湛笑着应声是后，退到殿外，招手叫来个小太监，将另备一席吃食的事吩咐了下去。

“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书案后，盛元帝曲着支腿，半倚着软椅，没好气的骂道。

“你喝你的茶，不用管我。”顾胜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这几日都没有怎么吃东西，饿得很。”

盛元帝哼一声，“华阴郡主就对你那么重要？”

顾胜嘴里塞得满满的，咕哝着说了什么，盛元帝没有听清楚。只好又哼上一声，端起茶，喝上两口后，问道：“韦四小姐是你劫走的？”

顾胜专心啃着酱猪肘子，没有回答。

盛元帝瞥他两眼，“毁一个阴平郡主就够了，韦四小姐……”

“没劲！”顾胜扔下酱猪肘子，叫过刚进殿的苏湛，拿了帕子，胡乱的擦了几把嘴后，起身走了。

盛元帝气得将茶碗往桌上一搁，“臭小子，给朕站住！”

顾胜头都不回。

“行行行，朕不说你了，赶紧滚回来吧。”盛元帝没奈何道。

顾胜停住脚步，回头质疑道：“确定不说了？”

“确定！赶紧滚回来吧，一回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盛元帝哼道。

顾胜转过身，大步走回来，大咧咧的吩咐苏湛道，“苏公公，赶紧给我盛碗汤，肘子吃多了，嘴干得很。”

苏湛唉唉的应承两声后，麻利的上前给他盛了碗牛骨汤。顾胜一手口肘子一口汤，吃得差不多了，方才说道：“韦四小姐是我劫走的。”

盛元帝看他两眼，不接话。

“她敢算计华阴郡主，自然就要承担我的报复。”顾胜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想为她求情，怕是说晚了点。昨日夜里，我便叫人将她劫走了。现在嘛，哼哼……”

“朕为她求什么情？”盛元帝瞧一眼书案上摞着的奏折，不用翻看，他也能猜到大部分奏折的内容都是在请求另立皇后，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在请立太子。压住心烦气躁，他道，“朕还不是在为你着想，兔子急了尚会咬人，你这般四处惹事生非，哪日遇到了狠茬子，朕看你怎么办！”

“有姑父在，我怕什么？”顾胜懒洋洋的说道。

盛元帝听他这混不吝的话，真是忍不住又气又笑，“感情你这么四处惹事生非，还都是朕的错了？”

“也不全是姑父的错，姑父担一半就行。”顾胜没脸没皮的说完，忽然想起烟花的事，立刻问苏湛道，“那批烟花是谁经手，可查出人来了？”

苏湛看一眼盛元帝，见他并未制止，便恭谨的答道：“查清楚了查清楚了，皇上呀，也已经将人关去锦衣卫了。”

顾胜看向盛元帝，咧嘴笑道：“看在此事办馁的面上，我就原谅姑父了。”

“原谅？”盛元帝气笑了，“你原谅朕什么？”

“当然是原谅姑父将我扣在宫里下棋，让华阴郡主被宋大强劫持的事。”顾胜三两口将肘子啃完，又扫一眼桌上剩下的菜，最后指使苏湛将卤牛肉给端到跟前后，接着说道，“得亏我武功好，去得及时，否则……”

“否则你还想找朕报仇不成？”盛元帝也不气了，重新端起茶碗，浅呷两口后，戏谑说道。

“报仇肯定不成，我还指望着姑父万寿无疆，护我一生一世呢。”顾胜大咧咧道，“但以后再不进宫来陪姑父下棋，倒是可以做到。”

盛元帝听着他的混话，也不知该气还是该骂。但听着他一声姑父姑父的叫着，心里又莫名的妥帖。他是大齐的皇上，近至后宫妃嫔、中至朝野大臣、远至黎民百姓，无不对他恭恭敬敬。唯有长乐侯府众人，自始自终，对他都是平等待之。

又是一哼，将情绪压住后，盛元帝半是试探半是认真道：“你既如此看重那华阴郡主，朕将她指给你如何？以你的身份，她要得了这个郡王妃的名，大齐便再无人敢惹她半分了。”

“姑父既有此意，那还等什么？下旨吧。”顾胜欢天喜地的说道，“正好一会儿我吃饱后，可以亲自去青云楼宣旨。”

盛元帝霎时语噎的看着他。

顾胜吃了几块牛肉，不见他说话，也偏头看过来。看到他的打量，嗤笑一声后，嘲弄的说道：“姑父是不是又想告诉我，时机没到？”

苏湛面色一变：“小郡王……”

“行行行，我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顾胜夹起两块牛肉，塞嘴里后，含糊不清道，“我吃东西可以了吧？”

苏湛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旁边。

盛元帝收敛起打量的神色，哼上两哼后，骂道：“不必管他，他就仗着朕宠他，整日里没有规矩！”

苏湛忙赔着笑道：“皇上可不就喜欢他的没有规矩么？”

盛元帝凉声道：“朕何时喜欢他没有规矩了？”

苏湛知晓，这是盛元帝在跟顾胜置气，又忙配合道：“是是是，皇上没有喜欢小郡王的没有规矩。”

盛元帝被他绕口令一样的话给气笑了，拿手指一指他后，又看向顾胜。见他完全不在意，依旧风卷残云一般大吃大喝，不由骂了句‘臭小子’后，说道：“现在确实不到时机，就算到时机，华阴郡主的年龄也还太小了。朕要现在将她指婚给你，圣旨倒是容易下，就是陈大将军和金家那一关，就得你自己去闯了。”

“那算了。”顾胜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陈大将军手下悍将众多，我闯不过。”

盛元帝哼道：“这么快就放弃，可不是你的性格。”

“识实务者为俊杰，”顾胜得意道，“再说了，姑父也说了华阴郡主年纪还尚小，我徐徐图之就是，何必要去挨陈大将军的揍？”

“阴平郡主和韦四小姐勾结宋大强谋害华阴郡主的事，姑父你可得给我办好了。我这次英雄救美，金家和华阴郡主对我，都正是感激不尽的时候。我要趁热打铁，让金家对我感恩戴德，嘿嘿。”

盛元帝微敛着笑容，不动声色道：“想让朕好好办也可以，上次朕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顾胜装聋作哑。

“吏部文选清司郎中，是正五品的实权官，等闲都得靠政绩才能坐上这个位置。朕让你……”

顾胜装不下去了，快速打断盛元帝的话道：“姑父哪里看不惯我，让苏公公打我板子就是，不用拿这个惩罚我。”

“你个臭小……”

盛元帝的话刚骂出口，外边，齐高便急冲冲的闯进内殿，在内殿门口，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边跳边朝苏湛招着手。苏湛脸色微沉。盛元帝瞧一眼后，压着怒意道：“去问一问，是何急事，连规矩都不要了！”

苏湛应是，快步出去。

走到门口，刚要训斥，齐高便等不急的说道：“干爹，不好了，娘娘、娘娘晕过去了！”

苏湛心头一沉，也顾不得去训他了。快步回来，颤着声道：“皇上，娘娘出事了！”

盛元帝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人几乎跟着那茶碗，迅速站立起来，“出什么事了！”

“娘娘晕倒了！”

苏湛的话刚落，便见前一刻还在风卷残云吃饭的顾胜，已如一股飓风般，冲了出去。

盛元帝也紧跟着快步出去。

出到殿外的时候，听到顾胜沉冷泛怒的声音：“枳实，速去定国王府将木白神医带过来！”

枳实应是，如一股尘烟向着宫外飞去。

沿途有禁军出面拦截，盛元帝立即吩咐：“放他出去！”

苏湛赶紧尖着嗓子叫人：“赶紧吩咐下去，不准拦人！”

眼看着枳实远去，盛元帝也大步朝着栖云殿方向而去。

只是刚走出不到十步，苏湛便轻声唤道：“皇上，不可。”

盛元帝置若罔闻。

苏湛赶紧快走几步，跪到盛元帝的跟前，以头触地道：“还请皇上回神龙殿。”

盛元帝一脚踢开他，“滚开！”

苏湛撑着身子，快速跪行回来，若声劝道：“皇上，有木白神医在，一定可以救回娘娘。皇上此去，恐怕又要为娘娘招去许多是非。娘娘身子本弱，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你个狗奴才！”盛元帝又踢了他一脚，但这次，他没有再固执己见。只是握着拳，用力的锤了一下柱子。远远近近的宫女、太监见状，全都齐刷刷的跪到了地上。

盛元帝面色狰狞如兽，眼底怒意如岩浆翻涌。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用力握一握拳头后，转身回到神龙殿，一挥手，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都扫到了地上。

苏湛跪在地上，不敢动。

盛元帝扔完奏折，摔茶碗杯盘。

直将屋中弄得一片狼藉后，方才停下来，冷笑着问苏湛道：“朕当这个皇上有何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苏湛不敢吭声。

好半晌。

盛元帝闭上眼睛，将所有怒气都压住后，方叹着气道：“叫人进来收拾了吧。”

苏湛应是。

出到殿外，叫来齐高，吩咐他速去栖云殿看着，有任何消息都速速来报后，又才叫了几个太监进屋收拾狼藉。

待收拾干净。

太监们也都退出去后。

盛元帝单手支着额，靠在椅子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苏湛悄然的收起拂尘，快步走到他身后，为他按起了肩膀。

“可让人去栖云殿守着了？”盛元帝问。

苏湛答道：“奴才已经让齐高过去了。”

盛元帝便没在说话。

半个时辰后。

齐高回来了。

苏湛看一眼假寐的盛元帝后，快步去到殿外，“娘娘如何了？”

“娘娘已经醒来了。只是……”齐高悄然往内殿看一眼，“神医说，娘娘劳心伤神日久天长，又是惧热的身子，若不早日开解心结，再换个通风凉爽的房子好好将养着，恐怕、恐怕只能再坚持个三五年了。”

苏湛双腿一软。

“干爹！”齐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药王谷的神医，自来都医术无双，连他也没有办法吗？”苏湛急着问。

齐高点一点头，压着声说道：“徐姑姑带过去的太医，先到的栖云殿，给娘娘诊过脉后，人都吓软了。药王谷的神医来后，也是施了两盏茶的针，方才将娘娘救过来。说完那番结果后，小郡王也跟干爹问了同样的话，那位神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知道了，你再去候着，有什么需要的，立即过来找我。”将齐高送走后，苏湛忐忑的回到内殿。

盛元帝已经睁开了眼。

面对着他嗜人的目光，苏湛不敢有半丝的隐瞒。

出人意料。

盛元帝在听完后，并没有发怒。

只是定定看了他许久后，问道：“何冲何时能将阴平郡主和韦四小姐勾结宋大强，谋害华阴郡主的结案奏折递上来？”

苏湛斟酌着答道：“按何大人往日行事，最多五日……”

“五日，太久了，朕等不了那么久了。”盛元帝打断他的话，眼底暗染着杀机道，“传朕的旨意，阴平郡主和韦四小姐勾结宋大强，意图谋害华阴郡主，证据确凿。剥去阴平郡主的封号，贬其为庶人，同韦四小姐同遣入龙华尼寺，终身不得再踏出一步！宋大强谋害刘壮山在先，谋害华阴郡主在后，其罪无可恕，即刻处死！”

“皇上……”

“立刻按朕的旨意去办！”盛元帝面色幽沉道，“办好之后，再去青云楼走一趟，告诉华阴郡主，欺凌她的人，朕已经替她全部处置好了，着她明日便进宫跟着徐姑姑习舞。”

苏湛跪地领旨。

“去吧。”盛元帝挥一挥手，看着他走后，再次靠着椅子，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在他闭眼的瞬间。

走出殿外的苏湛，嘴角浅不可察的勾了勾。

……

青云楼。

竹园。

降温亭。

陈钰刚写完吊民伐罪的罪字，韦家又来人了。

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陈二夫人、陈怀玉以及陈晋云。

来了后。

韦五公子韦松落，便颐指气使的命令陈晋云，让他叫陈钰出来。

陈晋云暗藏着眼底的阴鸷，上前几步，揖手向着真掌柜一礼后，恭谨道：“劳烦掌柜请华阴郡主出来一叙。”

“跟他那么客气做什么！”韦松落不满道，“你是华阴郡主的堂哥，想找她说话，她敢不从！”

陈晋云淡看他一眼，“五公子当真想救韦四小姐，态度最好是恭谨一些。”

“你！”韦松落冷笑道，“你还想不想娶我四姐了？”

“想与不想，都要先将韦四小姐救出来再说，不是吗？”陈晋云说道。

“好好好！”韦松落怒极而笑，“你给我等着，等我四姐回来，看我如何收拾你！”

陈晋云不置可否。

失踪一夜。

回来了又如何？

他陈家再败落，也还未败落到要去娶一个贞洁不保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