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谁才是自己?
面对春娘的奚落,素卿赧颜一笑,她心里的事,又哪是能对人说的呢?
春娘看素卿一副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模样,得意一笑,转身便走,素卿也就与一众姑娘,一起跟在后面。
到了前面院里,各姑娘们回到各自屋里。那几个挨过打的,却是没有回屋,只在院中跑了下来。
素卿心里明白,这是“在这一行里极慈悲好说话”的春娘的规矩,不拘因为什么过错,这些挨过打的姑娘,总是要在院里,跪到天晚。
若是头一回看到,素卿心中,自然是会燃起一番悲悯来,可是如今,她却早已经见怪不怪。
前世的自己,原也没少成为这个场景里的主角。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所以,从一个普通的姑娘,一点点地成为一个头牌姑娘。那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明白。
那一路,她失去了很多,也坚守着很多。只是午夜梦回,她不只一次问自己,自己所坚守的,究竟是自己真的想守的,还是世人觉得,她应该出淤泥而不染地守住自己的那一个贞字。
为了守住这个,她在春娘的手底下,没少挨打,为了少挨打,她又放下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春娘带着素卿还有小兰、小莲三人,回到自己屋里,方要说些什么,便有小斯来回:“陈家姑娘到了。”
听到陈家姑娘四个字,素卿的心里,微微一动。陈家姑娘,她自己原也是陈家姑娘的,只是阴差阳错,成了李家姑娘。
只听春娘不冷不热地道:“她现在到哪儿了?”
对于春娘来讲,眼前这几个人,都不是太需要矫饰的,她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会多做。仿佛嘴角稍微多牵动一下,都是浪费一般。
小斯低头赔笑道:“在大厅里呢。您老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春娘依旧不冷不热地道:“嗯,我知道了,等我这边忙完了的,你先走吧。”
小斯得了令,转身离去,出了屋,便收了脸上的笑容。他的笑,也不想就这样白费。
春娘转眼看了一眼素卿,道:“你跟我过来。”
素卿心中惦着那个‘陈家姑娘’,只讷讷地跟着春娘身后。
跟着春娘,亦步亦趋地走到大厅,阴暗的光线下,一个素衣美人,立在中央,只是手脚被绑,倒似一挂珠帘垂在那里。落在素卿的眼中,分外地熟悉。
春娘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道:“陈素卿,前大将军陈铉之女,年十七,通琴,擅剑舞,有传闻,会些剑术,乃是闺中英豪,只闺阁体态,虽会几招剑法,终不过是好看而以,上不得阵,也杀不得敌。”
听到春娘的一番话,素卿与那素衣美人,都抬起头来,望着前方。
素卿看到那素衣美人熟悉的面容,一时之间,怔在当场。
自己死而复生,又回到了当年,可是却附身在了李桑生的身上。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一个自己在的。
这几日,自己所思甚多,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如今,曾经的自己,就站在了面前,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呢?
若自己便是自己,那眼前的这个美人,又是谁呢?
若她才是自己,那自己又是什么?
素卿的头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可是,她不得不强忍着,立在春娘身后。
却看面前的素衣美人,有些惊慌地望着春娘。
只听春娘娇笑一声,道:“怎么,吓到了是么?这有什么呢?妈妈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要不要我一样一样地说给你听?”
这样的话,太过熟悉,素卿两辈子,听到的可不只一次。
如今,她看到曾经的自己,就在面前,又哪能还让一切,按着之前的走向走去,连开口对春娘道:“妈妈,陈家姑娘,出身将军府,没见过这里的阵势,一时有些吓到了,也不算什么。她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您这会儿同她说什么,她也不一定就能听得进去。不如,先安排她歇息一日,再慢慢地同她讲道理。您呢,也好放下心来,安排迎接殿下。今儿晚上的事,可是要紧的。”
春娘不想见到陈家姑娘之后,这个李姑娘竟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扰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只得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先领着她下去吧。”
素卿含笑问道:“可还是妈妈您旁边的那一间么?”
春娘冷笑一声,道:“却没有想到,你这丫头,倒是乖。就是那间,去吧。”
就这样,素卿带着眼下这个陈家姑娘,往春娘旁边那间屋里去了。
一到屋里,只听那陈家姑娘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望着素卿,道:“蚕儿妹妹,你怎么也落得这里来了?”
素卿心里又是一震,努力回想着,自己前世这个时候,身边是不是有一个“蚕儿妹妹”,到最后,依稀只想起在红香楼里的丫头,是叫蚕儿,至于是不是自己父亲帐下幕僚的女儿,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素卿对此时的自己道:“将军大人如今坏了事,牵连进来的人太多了。”
陈家姑娘又问道:“那么,还有什么人也在这里么?”
素卿过口不过心地道:“眼下,倒还没有见到,怎么,您还有见到别人么?”
陈家姑娘轻轻摇摇头,道:“没有,我才从牢里出来。能见到你,太好了,我看你在那鸨儿身边,倒还自由,往后,还望妹妹你能多帮衬些啊。”
素卿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那是自然。”心中自是想道:“便是没有这句话,我又怎么可能不帮衬着你呢?需知道,你便是当初懵懂无知的我啊。”
此时的陈家姑娘自是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地望着素卿道:“蚕儿妹妹,你同我说说,要怎么对付那鸨儿?”
素卿含笑道:“我比您也没早来几天,那两天,她怕我想逃跑,给我的饮食里面,都下了迷药。我听说,迷药只能下在水里菜里,不能下在面食上面,那两天,我就只敢吃馒头,喝一点点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