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李好古

之后的日子里，素卿与三愿二人，有时也带着小莲，在一起写字、画画、刺绣，小莲不在时，也会练练功夫，惬意得倒有些有些像是在闺中时的模样。

素卿有时，也往王娘、玉墨二人那里讨教一些刺绣的技巧，渐渐地，也可以做得有模有样，绣出来的花朵，虽不出彩，亦不丢人。

而春娘，因着陆月春的事儿，许久没往这边屋里来，倒让三人得个自在。

这一日，三愿正教着小莲写字，素卿在旁做针线做得眼花，又有些饿了，便往厨房去要些吃食。

一进厨房，素卿一个不防头，被人拉住了胳膊。这几日，素卿前世所记得的功夫，在一点点的恢复着，虽被人拉扯，却迅速地转过身，用另一只手臂，横掠过去。

那人慌忙地松开了手，往后倒了两步。

素卿一手化掌为爪，直奔那人咽喉。

那人又连退了几步，后背直抵在了墙壁之上。

素卿手不离那人咽喉，却也不往下使力。

那人咽喉被扼，不敢说话大声，压着嗓音唤了声“蚕儿”。

素卿这才看清那人容貌，那人一张国字脸，一部花白胡须修剪得宜，乍一看，倒像是一个老学究的模样。只不过身上的粗布衣裳、还有白围裙，昭示着，他只是这厨房里的帮工。

素卿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心中暗自想道：“他唤自己蚕儿，想是认得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不认得他，自己若是贸然问起他是什么人，多半会让人疑心，不如干脆不问他是谁，只问他为什么拉着自己。”

是而，素卿冷下脸来，道：“你拉我做什么？”

那人还要伸手拉素卿的衣袖，素卿往后一退，道：“你莫要乱来。”

那人一行说，一行拿袖子抹了泪，道：“蚕儿，你受苦了，是爹害了你，你别怨爹。你的手脚怎么这样麻利了？”

一句话，恍若惊雷在脑中炸开，素卿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这个人，便是李桑生李蚕儿的生父，将军陈铉的幕僚，李好古。

李好古看到素卿怔在眼前，哪里想得到，眼前的蚕儿，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李桑生，内里早已经换了旁人，他只当是蚕儿久不见自己，一时惊讶，才这样发怔。

素卿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没有勉强叫李好古一声“爹”，只是从把“你”字，换做了“您”：“您怎么也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也是这两天，才与人学了防身的。”

李好古道：“我放心不下你。”

素卿心中不由得一恸，前世自己，自入红香楼，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陈铉，眼前的李好古，虽然自己没有什么与他相关的记忆，但他却在自己面前，像一个慈父一般的诉说着对女儿的担心，倒叫素卿的心里，伤怀起来。

李好古看到女儿一直神情不大好，便道：“你现在好么？有没有走错那一步？”

这样的话，让素卿心中的伤感，翻着倍的往上涌，素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似的，她不愿让李好古看到自己将要落泪的模样，别过头去，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到这种地方了，哪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呢？您也不用为了来看我，冒险进来，我没事的。这里勾连着什么，我也不说，只告诉您，便是将军大人还在马上时，这里有，也有大人招惹不起的人物在后面。您出去后，只管在外面好好活着，不用想我。您的文才，便是在街上，与人代写个书信，也能安身立命的。”

原想着，这样一番话说完，李好古便当离开，却不想，又说出一番让素卿十分恼火的话来。

李好古道：“好孩子，我进来并不需要冒险，如今，我是在这里做厨工的。”

素卿苦笑一声，道：“您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一个人落在这里，也还罢了，您怎么还上赶着往这里来？这又是什么好地方么？您与将军大人做了多年幕僚，您现在不想着为将军大人平反，跟着进这红香楼做什么？您当个厨工，也救不了我。”

李好古冷笑一声，道：“蚕儿，陈铉他罪大恶极，哪里还有什么可平反的？”

这样的说辞，素卿自然是听不得的，她瞪大了双眼，望着李好古，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李好古轻笑一声道：“傻孩子，这上面儿的事儿，你不懂，陈铉他这些年来，所做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他哪算得上什么无辜？”

素卿问道：“你说他罪大恶极，那这些年来，您与他出谋划策，又算什么？”不知不觉间，“您”字，又换回了“你”。

李好古苦笑一声，道：“我也是罪恶滔天，不然的话，又何至于落得如今，妻女为人所淫。”

素卿再一次森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李好古伸出手来，想要安抚素卿，素卿却是往旁一躲，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李好古道：“傻孩子，公门之内，多少算计，多少阴私，真追究下来，满朝文武，又有谁是无辜的呢？”

素卿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谁是无辜的，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呢？”

李好古柔和地道：“我放心不下你。”

素卿有些烦躁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不下我，如今既然看到我没事，您可以走了。”

却不想，李好古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儿来，道：“好孩子，这个，你拿着，如果我不能带你出去，关键时刻，靠着这个，可以不堕咱们李家列祖列宗的清名。”

素卿心中隐隐知道这个小瓶里放的是什么，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道：“这里面是什么？”

李好古眼中不舍地道：“鹤顶红，沾唇即死。不过，包着蜡壳儿，需要磕破了才行。可以事先放在口中，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磕破。若有一线生机，事后还能吐出来。”

素卿心中百感交集，伸手将那小瓶儿拿了过来，双目森然，语带讽笑地道：“您与人奸臣出谋划策时，可想到咱们李家列祖列宗的清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