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瑶光苑前
嘀哩嗒啦的唢呐声从车厢外传来，不是喜乐欢快的《红鸾喜》，却是凄清委婉的《幽冥引》。
素卿听在耳中，心中不免伤怀。
外面，不知道是谁家出了丧葬之事。
用的曲调不过是寻常人也能用的《幽冥引》，却非此时有爵之人方可使用的《白鹤上九天》。
不过，听那轰隆隆的唢呐声，想来不是一两人所吹奏，总要有个十人以上。
这样的阵仗，非富即贵。
素卿细细思索着，想要想起，治丧的会是京中的哪家富商。
一旁的小莲，听到唢呐声也是心思烦乱，她却也不遮掩，直白地道：“谁们家啊，弄这么大的动静。”说罢，竟然掀开车帘，扒着车窗，往外张望。
玉墨轻轻地摇摇头，却也不劝。
一时，小莲看明白了，便放下了车帘，老老实实地坐了回来。
素卿微然一笑，问道：“看明白了？”
小莲道：“有个梅字。别的没有看清。”
素卿心念一动，笑道：“梅家，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小莲、玉墨俱是睁大了眼睛，望着素卿。
素卿道：“还记得陆月春陆姑娘么？”
玉墨轻轻地点了点头，小莲道一声：“当然没忘。您是说梅家二爷。”
素卿收敛了笑意道：“多半是他。”
玉墨问道：“不都是管梅二叫什么小公爷么？怎么还用的庶民的曲调？”
素卿哂笑一声：“不过是恭维她罢了，他爹是国公爷，他却还不是小公爷。到如今，他也还是个白丁。如今这么着，倒也好，算是给陆家姐姐……”
玉墨惊慌地对素卿道一声：“别说了。”
素卿讪讪一笑。
她与陆月春不算交好。不过她却也知道，梅二的病症，绝非陆月春所传。
那几个月，除了他，陆月春不曾接过第二个客。他也不曾回过国公府。
后面梅二的妻子昌平郡主，也身染恶疾，重病而逝，分明便是梅二在之前，就已经沾染了病原，又先后将病过给了昌平郡主还有陆月春两个人。
陆月春也还罢了，倒是昌平郡主，实在是可怜可叹。
小莲天真不解事地问道：“李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玉墨瞪了一眼小莲，气鼓鼓地道：“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话呢?”
小莲咕哝着道：“我不是不知道么？李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凶什么凶。”
素卿被二人吵得心烦乱，道：“别说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一会儿到了王府，咱们要怎么办吧。”
小莲笑道：“我是没有主意的，如今，只听姑娘的。”
素卿回首，看了一眼玉墨。
玉墨轻叹了一声：“凡事，你拿主意吧，我们都信你的。”
素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只盼着三愿她能听得进去。”
玉墨轻劝道：“我与三愿姑娘，今儿，算是头一回见。她方才的样子，我说了，你可别恼我。你素常，太把她放在心里了，我也知道，你们是自小的情份。可是，落在我这个旁观的人里，她这个人，多少有些……嗯，说好听些，是张扬……说不好听的，便是……”
素卿看玉墨吞吞吐吐地，微微一笑，道：“好了，说出来吧，便是什么？我不恼你就是了。”
玉墨红着脸，咕哝一声“猖狂。”
听到这里，素卿反倒不恼，只觉得，自己前事，还真应得上这个猖狂二字。
若不是猖狂，王妃柳氏，怕也没有这么对自己恨之入骨吧。
重活一世，自己待人是柔和了许多，也善良了许多。
正因如此，玉墨、小莲，如今才会围在自己身边。
当然，还有如今的三愿。
只是，三愿与前世的自己，一般无二，甚至说，犹有过之，比前世的自己更不知道收敛。
那么，她能容得下小莲、玉墨么？
前世的自己，身边的丫头，换了几轮。对于太出彩的丫头，也并不放心。
再看看旁边的小莲，这两个要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早晚还得出事儿。
到那个时候，自己可就是左右为难了。
玉墨、小莲二人看着素卿面色沉重，都是沉默不语，不忍打扰。
过了许久，小莲方道：“还要等多久啊？”
素卿听了，心里也是一怔，记得靖王府，与红香楼并不十分遥远啊，怎么走了这大半日，才到呢？
一低头，看到手上的红绳，素卿猛然想起，那一日，通过红绳听到靖王说要带三愿往城外的别墅去。
素卿的心念一动，这些日子，一直心乱如麻，她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跟着靖王，去城外的别墅，而是回了王府，充当了姬妾。
原来，前世的自己，并没有那么得靖王的看中。
如今的三愿，比自己更得靖王之心。
不过，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毕竟，那是三愿她险些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正思索着，只看前面的车厢帘被人打开，车夫吆喝道：“快下来吧。”
三人依次下了车，小莲、素卿回首去找小二。
“还不快进去，看什么呢？”
旁边一个大丫头，吆喝着。
素卿也没心思听旁人说什么，只替小莲找着小二。
小莲眼尖，看到了后面的小二，连连招手。
小二三步并两步地赶到了三人身边。
四个人凑到一处，方跟着众人，一起往眼前大宅里走。
素卿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在门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鸟虫篆的三个字：瑶光苑。
四个人，被带到一间屋子，屋内摆设简单，看着便是一处下人房。
带他们来的那人，话也不多，看他们进去，便退了出去，让他们四个，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素卿看了看满脸错愕的三个人，强自微笑道：“好了，都坐吧。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是离开了红香楼了。”
说着，径直坐在了床上。
小莲、玉墨也先后坐在了床上。
小二，则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着乖觉的小二，素卿心里一苦，眼下，最危险的，便是这个小二了，倘留在了王府，她们三个女孩子，还有些转圜的余地，小二，是彻底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