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们才是客居
小莲的心思，还在死了的春娘身上。
唯有王示，觉得在场诸人各有心思，自己不知该劝谁，便索性退了出去，往隔壁屋去照顾那书生。
黄郎中亦觉此进与二人说话也问不明白，便也随王示出去了。
桑生自悔失言，自己本意提出是从红香楼里出来，意指自己乃是罪臣之后，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难免让人觉得，自己与什么人有了深夜幽会之事，却也难怪，玉墨听了，急着辩解。
玉墨红着脸，坐在一旁，桑生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望着小莲，道：“抱歉，原想着今儿陪你进京城，我现在这个样子，却是不能的了。”
小莲抿了抿嘴，心里虽是不甘，却还是反过来劝桑生道：“姐姐不用说这个，反正，现在就是去查，都过了这么久，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来的。等姐姐好了再说罢。”
桑生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多事之秋，原以为，咱们出来了，就算平安无事了，谁知道，到现在，什么还没干，就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你别想这么多，咱们现在，别想太多，其实日子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强了。姐姐，等过俩月，姐姐的腿好了，咱们的日子，就真的好起来了。”
桑生叹了口气，道：“但愿吧。我现在，真的是累了。”
“累了，就好生歇息下。”玉墨上前，替桑生撤去身后的被子垛，让桑生躺下。
桑生昂着头，只觉得头有些昏，想要阖眼睡，心里又乱糟糟的。
玉墨问道：“你要不要喝些水。”
桑生摇摇头，道：“不用了，给我拿块点心吧。我有些饿了。”
小莲将桌上的红豆糕递给了桑生，桑生忽又想起，还未嘱咐小莲王示不要再去聚仙楼。连挣扎着起来，对小莲道：“小莲、王示现在不在，你回头告诉他，你们两个，先不许去聚仙楼了。”
小莲无心多想，亦不知道内里关节，只应了一声：“知道了。”
玉墨看小莲说话不走心，生怕小莲回头再忘了，又补了一句：“你桑生姐姐的话，再没错的，千万别往那边去，最近这镇上乱得很，今儿莫名来了伙子官兵，咱们也不知道是查什么的。总之，少出门，便没有事非。况且，也快过年了，咱们就偎在一处，过小日子，挺好的。”
小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去那边看看小二去。”
玉墨看小莲离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桑生道：“叹什么气呢？她这是给咱们留说话的空呢。”
玉墨道：“我知道，方才走的那波儿人，你觉得和昨天晚上的事儿有什么关连么？”
桑生轻轻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位童小姐，走的时候，腿上还没有伤。玉墨姐姐，有件事，还真的求你去。”
“什么事，你说罢。”
“去给三愿那边送个信儿去。让瑶光苑这些日子小心些。我怕那童小姐，会再去找她。虽然说，昨儿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她，可是谁又知道，会不会再反复呢？这些年来，她想报仇，一直想的便是我还有三愿这些人，倘若从我这里走后，她还是……谁也不敢保啊。”
玉墨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这里，也是离不开人的。”
“有小莲在，我还怕没人能照顾我么？你快去一趟吧。”
“好，我不去，不过，还有一样，到了瑶光苑，陈姑娘一准会见我么？她若是不肯见我，这话怎么传过去呢？必竟，咱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是与她有交情的。”
桑生微微皱眉，如今三愿的身份，不管是王府的姬人，还是说只是客居在王府别苑，她们这些人都不是轻易就能去见的。
“要么这样，你直接说报我的名儿，瑶光苑的那些人，也未见得记得住咱们几个谁是谁。”
王府下人，是什么脾性，她又何尝不知道，当时的三愿，尚且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他们又怎肯将心思用在自己几个人身上呢？
能记得自己这几个人的大概样貌，便是有心了。
“姐姐，到那里之后，你受些委屈，只说自己就是李桑生，看着快过年了，提前给陈姑娘拜年的。要是没人带你进去，你就说陈姑娘平日里管你叫蚕儿，不怎么叫大名儿的。一个人不行，便多等几个。总有能记得这个名字的。”
玉墨追问道：“说是这样说，进去之后呢？陈姑娘要是恼了呢？”
桑生苦笑一声：“那你便实话实说，我的腿动不了了，只能让你替我去。跟她哭，让她给安排大夫来，别怕黄先生知道了不高兴，总之，把我的伤，说得重些，让她动心，她动了心，你才好说话，然后，想办法找个机会，把她身边人都支开，然后，再告诉她有人来寻仇。”
玉墨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桑生又补了一句：“要是让他们几个看见，你就说王府有专门的止痛药，比寻常的要快些，我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玉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一时间，屋里再无别人，桑生看着屋顶，无聊，且无趣。
她不知道，这一切安排得倒底是对还是不对，昨天，面对那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童小姐，自己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今天，无论如何，也是要给陈三愿那边送个信儿的。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红香楼里，那个时候，却没有人来寻仇，为什么这一世，自己离开了红香楼，反而遇到了这位童小姐呢？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呢？
想到此处，桑生轻轻地拿起了自己的手环来。
望着殷红的手环，桑生的心里，陌陌地念了一句：童太师。
手环之中什么也没有看到。
桑生讪讪一笑，心里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与童太师也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会看得到他呢？应该想着昨天那位童小姐才是啊。那位童小姐……”
手环之中，依旧没有显露出什么来。
两次没有看到什么，桑生索性将手环放下，想来，这位童小姐的出现，与她，与靖王，都没有什么关联吧……
阖上双目，桑生的耳畔，只觉得呢呢喃喃地响起童小姐那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飘渺，让她听不清是什么词句。
桑生心里一烦，索性睁开眼来。
谁料，一睁眼，只看一黑衣人，坐在房梁之上，桑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双眼睛，竟十分的熟悉，显然就是昨日的那位童小姐。
桑生将自己地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隔壁有人听到：“童姐姐，你怎么又来了。”
童小姐的声音，也是很低：“我回我的家，有什么可问的？”
“姐姐，外面现在很乱，你这样子……”
桑生没有说出的那后半句是：你这样子，会连累我们的。
童小姐不冷不热地道：“我知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不对，他们说，他们要找的是一个腿上有伤的人。”
“没错，我腿上是有了伤，不过，寻常的皮肉伤，没伤到筋骨，窜高纵矮的，倒没什么大碍。”
说着，童小姐还故意地摇晃着自己的双腿。这时，桑生才注意到，童小姐的两条裤管上，已然湿透，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雪水，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让童小姐的血液浸的。
桑生有些嗔怨地道：“你的伤不重，我的两条腿，现在却是动不了了。”
“你的腿？我昨儿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会动不了了？”
桑生有些羞赧地道：“姐姐你走了，把我扔房上，我功夫不咋样，就摔成这样了。”
童小姐哂笑一声：“呵，就你这本事儿，你还想学别人拿剑呢。”
桑生别过头去，轻道一声：“防身而矣。你本事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也不问你的腿是怎么伤的，那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愿意在这里，便在这里，我只当没有看见。”
自然是不用问，此时的桑生，心里已经断定，这位童小姐的腿，多半便是已经去过瑶光苑了。
不然，也不至于，今晨引动了皇城司的是差人。
需知道，皇城司本是天子近臣，能让他们明着查访的，十有八九，便是与皇族有关，在没有见到伤了腿的童小姐时，桑生还没往这里想，此时见了，又哪里还有别的疑问。
“我这屋，你也知道，还有两个姐姐，是在一起住的，隔壁屋，是昨儿一直没醒的那个小丫头未婚的夫婿，打算明年就给他们办婚事的，现在，小姑娘的娘没了，可能还要再推一推的。这两天，还有一个书生，是昨儿一早，他给捡回来的，怎么个来历，我也还没弄清，这个，同姐姐你应该也没什么关系，那边那间屋，现在堆着杂物，你要是愿意落脚在那里，那里平时倒没人打扰。你呆个十天半个月的，许是都没有人知道的。”
“我若就想呆在这屋里呢？这本是我的屋子。你们才是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