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读档
“呵,我倒是要看看蜀大人要如何向公主殿下解释!”符行霨跟蜀翊卿一起去十二重楼见步微,冷笑着说着,“八月二十七就是大婚,你却让她的驸马死在了八月二十五!”
蜀翊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前面走着。
“公主与君牧有多不容易你也看在眼里吗?可是他们的幸福被蜀大人你一手毁了!”符行霨越说越生气,“君牧和母亲相聚还没多久,好不容易才要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蜀大人大公无私的一句话,直接让一个母亲没了自己的儿子,一个姑娘失去了自己的夫君。大道无情人有情,我看蜀翊卿你也是个没有心了。”
“好了别说了。”蜀翊卿抿了抿唇亦是内疚,“我会向公主请罪的。”
符行霨冷笑一声才要再说些什么。
眼前突然有什么东西飞速地从上坠落下来。
蜀翊卿和符行霨只要再往前走上两步就会被砸个正着。
符行霨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小半步,然后才去看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
满地的鲜血,血泊中,步微还没有断气,疼痛让步微浑身颤抖,但是浑身骨骼的断裂让步微连抱住自己都做不到。
“公主!”符行霨和蜀翊卿失声。
但是他们都不敢上前去碰步微,生怕自己的触碰让摔断了一身骨头的步微更加痛苦。
原来从十二楼摔下来也不能死得痛快啊,疼痛吞没了步微,四周尖叫声不断,步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凉,身边的血液扩散得越来越大,知道全身的血几乎要流尽了,这才停止了痛苦的垂死挣扎。
符行霨跪在了血泊前,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
好半晌之后,符行霨才转过头看向呆立在原地的蜀翊卿:“蜀翊卿,你杀了两个人啊。”
时光倒流,步微头一点惊醒过来,启明星刚刚升起来,白光闪烁。
面前的桌案上,铜钱是熟悉的排列。
步微猛地站了起来,她成功了,以死亡为代价换得了一次读档的机会,回到了昨天凌晨。
那么自己还有时间的,不用去宣政殿,不用和蜀翊卿口中探得谢君牧的方向,她可以直接去找谢君牧。
步微急急忙忙推开门的时候,小茶也站在门外想要推门。
步微和小茶打了一个照面,步微顿时明白了,小茶也跟着自己回来了。
“我去找他。”步微简洁地说了一句,然后一边裹着衣服一边绕过小茶就往外走。
“公主。”小茶拉住步微然后递出了一把匕首给步微,“带上吧,或许会有用。”
步微顿了一下然后接过匕首点了点头:“嗯。多谢。”
才寅时,宫门还没有打开,步微牵着从皇家马厩里偷出来的马沿着漆黑一片的宫道往外走去。
“何人?速速停下!”守着宫门的禁军听到了马蹄声就立刻严阵以待呵斥道。
步微牵着马匹,长发高高束起了一个马尾牵着马先前走去,脚步并不停歇:“岐阳公主步微,打开宫门!”
禁军们愣了一下,然后一个禁军走上前去对着步微抱拳:“微臣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个时辰要出宫吗?宫门下钥了,还没有到开宫门的时间。”
“我知道还没到开宫门的时间,但是我要你现在就把宫门打开。”步微面无表情地说道。
禁军为难地看着逐渐逼近的步微:“公主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做的事情在世人看来哪样是合规矩的?”步微冷笑一声,“我再说一遍,把宫门打开。”
“请公主莫要为难卑职,卑职奉命镇守宫门,若无皇上指令,卑职万万不能打开宫门,请公主殿下谅解。”禁军队长对着步微作揖说道。
“我知道你是按规矩办事,但是我今日必须立刻出公门。”步微一句走到禁军队长面前,“请将军开门。”
禁军队长摇了摇头:“卑职做不到。”
步微握住袖中小茶交给自己的匕首,抽出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开门。”
禁军队长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放下匕首。”
步微静静地看着禁军队长:“我不想害你,你现在打开城门放我出去,一切都会好好的,你开宫门的事情回来之后我自然会为你解释清楚。但是你若是不放我出去的话,这匕首再刺进去几分,你的九族也要给我偿命了。”
禁军队长为难地看着步微:“公主殿下······”
步微死死地盯着禁军队长:“我再给你十下的考虑时间,十、九、八······”
若是步微死在这里,按照步绛对步微的宠爱,死得只怕不只是禁军队长的九族了,无奈之下禁军队长只好回头大喊了一声:“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被推开,步微骑着马飞快地奔出了皇城,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出宫是要去做什么啊?”一个禁军不解地询问着禁军队长。
禁军队长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并不知道公主殿下意欲何为,但是我想能够让公主这般的也就只有谢将军了吧。”
同样的路,步微第二遍走,这一次没有半点耽搁,哪怕是再累,步微也不愿意停下来歇一歇。
夕阳斜照,步微到达了昨日遇到谢君牧的地方。
比上一次早了许多个时辰,谢君牧也还没折返到这里。
步微握了一整天缰绳的手已经麻木得不行,连腿都在发抖了,但是还是坚持着催马向前。
周遭只能听得到哒哒的马蹄声,越往前,步微的心就跳得越快。
夜幕降临了,步微再一次看到了策马向着自己而来的谢君牧。
“谢君牧!”又一次的高声呼喊,步微几乎要哭出声来。
谢君牧看向前方,在发现迎面而来的是步微的时候,谢君牧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惊慌。
“回头!”谢君牧对着步微大喊道,“区区,快回头!”
谢君牧的身后有人追着,步微看见了那些身影。
但是步微没有停下,依旧向前而去,冲过了谢君牧的马,谢君牧转头去看步微。
步微这个时候才调转了马头,追在了谢君牧的身后。
谢君牧明白了,步微这是在用自己的身子给谢君牧做最后的盾牌,若是身后的人再放暗器,那么步微就会为谢君牧挡下。
谢君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锥心般的疼痛从胸口弥漫,那根毒针尽数没入了谢君牧的胸腔之中,只怕都已经扎到心脏了。
谢君牧清楚,自己活不下去了。
身后追捕的人似乎是认出了步微的身份,一时之间并不敢动手,只是依旧穷追不舍着。
两匹马一前一后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前方是京城,也是他们的家。
谢君牧回过头看向挡在自己身后的步微,不知为何已经红了眼眶。
“区区。”谢君牧唤道。
步微骑在马上与谢君牧对视:“谢君牧,你给我活下去,你要是死了,我亦绝不独活,我说到做到。”
谢君牧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继续跑,后面那些人应该不敢对步微动手,快些进城吧,把步微好好地送回去。
步微的马已经跑了一天了,逐渐有些体力不支,越来越慢了,不觉就落后了谢君牧。
谢君牧再一次回头的时候,步微一句落后了自己十多米,夜色中那些穷追不舍的人手中已经准备好的暗器发出寒光。
谢君牧也感觉到自己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厉害,血水打湿了前襟,这毒真的是诡谲,不仅给谢君牧带来无限的痛苦,居然就一个小针孔的伤,也能让血这般涌出。
一只梅花镖从步微身旁擦过,下了步微一跳。
谢君牧也愣了一下,那些动手了,虽然还是觉得他们只是吓一下自己,想要将自己从步微身前逼出去,动手若是他们的试探伤到了步微。
谢君牧咬了咬牙,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打算挡到步微的身后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暗箭射中了步微那匹马的马腿,马儿长喑了一声,然后前腿一曲向前摔了下去。
谢君牧直接就从自己的马上跳了下去,将步微抱进怀里,死死地护住,二人坠在地上,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步微摔得一阵头晕,眼前都花了,等眼前的视线再清晰,一群蒙面人已经将步微和谢君牧包围了。
刀光剑影,杀意沉沉,谢君牧手上没有任何的兵器,但是依旧坚定地护在步微的身前:“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当朝的岐阳公主,你们若敢伤了她,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可是眼前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又怎么会把一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人的危险放在眼里。
步微连忙将袖中的匕首塞到了谢君牧的手中。
与此同时,刀剑劈头盖脸地砍下。
谢君牧握住了匕首,却没有任何的反抗,在刀剑劈下的那一刻,谢君牧的选择是回过身将尖叫的步微抱进自己怀里,到底还是让自己成了步微的最后一道铠甲。
“谢君牧!”步微声嘶力竭地喊着,“放肆!你们全都住手!不许动他!”
回答步微的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骨骼被刀剑砍断的声音,谢君牧的血溅在步微的脸上、身上。
直到谢君牧的尸体重重地压在了步微的身上,他依旧是那般,撑着自己的身体,将步微护在自己的身体与坚硬的巨石之中。
“来人!全部拿下!”火把带来了光明,大队的军队赶了过来,符行霨大声地号令着军队,将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蒙面人尽数擒拿,然后下马跑向这一片血泊。
支离破碎的尸体之下护着完好无损的步微。
符行霨愣在原地,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去触碰。
步微抬起头,血红的眼睛与符行霨对视。
符行霨对着步微伸出手,却是停在了虚空:“公主······公主殿下······”
天地之间都变成了黑白,再无一抹色彩。
步微浑身都浸泡在了黏腻的鲜血之中,却无一滴是步微自己的血。
温热的鲜血变凉,凝固在步微的身上。
“先、先回去吧······”符行霨颤抖着说道。
步微不言,只是摩挲着从谢君牧的断肢里取回了自己交给谢君牧,又被谢君牧放弃的匕首,闭上眼睛捅向了自己的腹部,这一次喷溅出的是步微的血。
“公主殿下!”符行霨失声叫喊。
这一次的死亡依旧痛苦,剧烈的疼痛让步微捂住肚子倒在地上尖叫着,但是手上却丝毫不留情,将冰冷的刀刃刺得更深。
“别这样子,公主殿下,住手吧,别这样子!”符行霨跪倒在步微的面前,就像步微刚才想要挽回谢君牧的生命一般喊着,想要挽回步微的生命。
血液累累流出,与谢君牧的血混杂在了一起,两具尸体亦在最后躺在了一起。
符行霨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血色,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个士兵战战兢兢地上前请示:“符、符大人,我们、我们这该如何与皇上解释?”
符行霨脸色惨白地回头看了眼士兵,这能如何解释,这要他们如何解释?
时光再一次倒流,步微惊醒在桌案前,匕首划破腹部的疼痛仿佛还存在,从十二重楼坠下粉身碎骨的疼痛也似乎没有离去。
步微站起身的时候腿都在打颤,但是步微还是拉过衣服一边套上一边往外走。
“公主······”小茶守在门外,一脸担忧地看着步微。
步微看了眼小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外走去。
小茶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步微往外走,奔赴向下一场的死亡。
上位面决定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被改变,步微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公主!”小茶喊住了步微,“事不过三,若是这一次还失败的话,公主就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这个世上的人还很多。”
“世上的人还很多,但是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个世界之中,我唯为他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