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他亲手杀了他
一直躲在暗处目睹这一切的予修忍不住了，眼看着老者奄奄一息，就要没命活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着花束就冲向了凶神恶煞的众人。
“放开爷爷，放开爷爷！”
在深山中的这段日子，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不语的。
突然面对这么多人，他除了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以外，便只能紧紧抱着地上的老者，替他承受所有。
领头的男人挑眉，“哪里来的野孩子，胆子可真大。”
老者浑浊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祭司大人，就是他，就是他！”
“什么意思？”
“祭司大人，他就是你一直苦苦寻找的天煞孤星，能帮助壮大我祭司一族的天选之人！”
“就凭他，一个野孩子？”
祭司显然不相信老者的说辞，“灵长老这是为了能活命，便随意找了个人来搪塞本座？你要知道——”
“不不不，祭司大人，我不敢欺瞒！他真的是天选之子，无情无故，克父克母，就连我，也是因为与他亲近，才被您找到的！”
老者急着说清缘由，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我观察了他半年之久，他是不是您一直要找的人，您试试就知道了！”
“试？”
“对，将他带回去，扔进万蛇窟，那些您为了天选之人准备的所有磨难，您带他一试便知！”
老者急切地说着，怕祭司不相信，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弱小错愕的予修，推到了对方的身上。
“他若能经受住所有考验，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他要是在经受考验的过程当中死了，那您再杀我也不迟！”
彼时的予修，还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的出现，当真成功地救下了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爷爷，可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被面前所谓的祭司，带进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你知道，这老头的身份是什么么？”
予修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地像是个旁观者。
白姝微顿，眼波流转，试探性地问：
“灵长老...他是从前祭司的守护者？”
对于这个称谓，白姝之前研究南朝历史的时候，是特地留意了一下的。
从前的每任祭司，身边都会有个守护者，称为长老，但予修上位之后，这个制度便取消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权利，达到了祭司制度的顶峰的原因。
“聪明。”
予修笑了笑，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这个所谓的守护者，因为发现控制不了自己一手带大的祭司，便想着逃跑。
他隐居于村落，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解救自己的护身符，毫无疑问，他最终的目标，便是予修。
“呵，我交付了真心，却只是别人用以活命的棋子...
是我笨，是我缺爱，可就算我真的是旁人口中的天煞孤星，他们又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被当做天选之人，是如何摧毁我的一生的。”
眼里的光逐渐消失，他再次陷入回忆，但不同于之前，此刻的予修，双目猩红，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几十年来的梦魇之中。
万蛇窟，每一任祭司的必经之路。
洞穴里有无数毒蛇，他必须在洞穴中待上一天一夜，方可被放出来。
这一关，考验的是祭司的胆量，进入之前，他们的身上，会洒上不多不少的驱蛇药。
寻常情况下，进入洞穴的人，是不会被毒蛇咬死的，但所谓不多不少的驱蛇药，意味着中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予修的意思，被推进那种禁地，正常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哪怕不会被蛇攻击，也会被吓得一身冷汗。
越是恐惧，出汗便越多，出汗多了，驱蛇药的药效挥发得就越快。
如此，胆小的人，很容易就死在那洞里，年幼的予修，其实并不懂这些。
但...
他常年在山中生活，进入山洞后虽觉得不舒服，然而被这些东西吓得出汗，倒并不至于。
于是乎，阴差阳错，他过了第一关。
灵长老说了，他是天选之人，是以单单过万蛇窟这一关，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接下来的关卡，才是噩梦的开始。
灭心灭情，要他亲手杀了自己圈养两个月的阿猫阿狗，只是入门。
紧接着，与他同榻而眠的兄弟姐妹，他也必须手刃，否则死的，就只能是他。
无助的夜里，他辗转难免，时常梦见自己双手沾满血腥，可这依旧不够...
当时的祭司，为了测试他的承受力，竟找了身形相当的人，来扮鬼吓唬他。
午夜梦回，他常常吓得哇哇大哭，到最后眼泪流干，对着鬼魅，他也能面无表情地痛下杀手了。
身体上的疼痛不算什么，心理上的创伤，才是他永远的痛。
“所谓的天选之人，熬的，是意志力，而非其他。
为了彻底摧毁我，他们逼着我看人兽厮杀，逼我对旁人的求救无动于衷，逼我亲眼去看三五个壮汉，将一个弱女子强、暴致死...
日复一日，不叫我安宁。
我曾经试图闭上眼睛，换来的，不光是一顿毒打，还有被强行撑开眼皮的无助...”
予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去种种，沉重如斯，到今日，他终于能全都说出来了。
白姝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望着面前颓然的男人，她忽然就像失了声，除了沉默，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该是怎样的折磨？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经历生离死别，亲眼目睹这世上最肮脏的一切，他还那么小，想没有阴影，怕是也难。
“本座从不奢望有一日，有人能感同身受，因为这世上，从来也没有感同身受，所以，我选择了最直接了当的方式。”
白姝眨了眨眼，“什么方式？”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既然老天让他撑过了所有的考验，既然所谓的天煞孤星，要肩负起振兴祭司的天职，那他便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他亦无所畏惧。
“我被确定为祭司继承人，行割礼后的第二日，便亲手杀了灵长老。”
那个男人，本可以因为他的入选，而逃过一劫。
可他不过刚被放出来，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予修一剑封喉，死在了鄞都繁华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