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引路人老鬼
天色大亮的时候,大伙儿也都醒过来了。
瑛姑按照之前的承诺,给我们指明了出路,并找人带我们过去。
引路的是一个架着双拐的男人,男人身形单薄,脊背佝偻,头发凌乱地散在眼前,几乎把眼睛遮挡去大半。他面黄肌瘦,黑黢黢的皮肤几乎是贴在骨头上的,看过去就是在一副骷髅骨上裹了一层黑皮,跟那些被大火烧燎过的干尸相差无几。
谢诗雨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路上都在打听男人的身份,但男人对她的提问大都置之不理,一直到谢诗雨问男人是否是司马家惨死已久的范管家,男人这才回身看了她一眼,郑重地摇了摇头。
“你认错人了,我不姓范。”
“那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谢诗雨问。
“苦命人哪有什么正经名字,这么多年窝在地底下,我也忘了自己是谁了,随便你怎么称呼吧!”
“随便怎么称呼,叫你老鬼也成吗?”谢诗雨皱了皱眉。
“合适,这名字倒是挺适合我的。”男人低笑一声。
谢诗雨见男人没有聊下去的意思,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大概走了半把钟头,男人最终把我们送到一处枯井的井底,示意我们从井口离开。
他告诉我们,从枯井上去,上去以后就是凉州城西门村,从西门村出村进西门,便能直奔万仞茶庄。
一行人按照男人的指点爬出了枯井,井口设在一座荒废的宅院中,院子里绿树参天,遮天蔽日,把早起的晨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树底下横七竖八地摆了几十口棺材,破的、烂的,有的连盖子都烂没了,里头的尸骨更是不知所踪,只剩下些枯树枝子破石头,凑在一起倒也摆出了个人形。
谢诗雨看着稀奇,探身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阵,不料那枯树枝下窜出两只黑老鼠,吓得她差点儿仰在地上。
“这是什么鬼地方,哪有把棺材晾在院子里的,真是晦气。这个瑛姑就是没安好心,石室里头四门八道,哪条不都是周周正正的,她偏偏给咱指了这么条晦气路让咱出来,还找了个不阴不阳,不人不鬼的怪物给咱引路,这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谢诗雨没好气地骂道。
“她不是你的乳娘么,昨天你们还好的跟亲娘俩似的,今天怎么就埋怨上了?我看这瑛姑指的路没毛病,至少咱这一路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起码是从万仞茶庄的后院儿出来了,我倒是奇怪这么顺当的路,她怎么就不离开呢,在个破庙里带了小十年,这也是够冤的了。”舒扬伸了个懒腰,随口应声。
“所以我才说她没安好心,谁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刚才还央告着小道长跟她里应外合对付司马家呢,明明司马家也不欠她什么,哪就惹来这么大的仇怨。”
“司马家?这瑛姑跟司马家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么,她是什么打算,让你替她报仇?”舒扬看了我一眼。
“她要对付的不是司马家,只是司马家的某几个人。”我对舒扬解释。
“谁呀?是谁惹着她了?”舒扬又问。
“还能是谁,一是我娘,二是三舅舅,都是以前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之前她在老家得了重病差点儿病死的关头,还是我娘和三舅舅亲自请了大夫去给她治病的呢,谁能想到这人忘恩负义,这会儿竟然打定主意要对付他们。这才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做人就不能太心软,偏偏去救这些所谓的可怜人。”谢诗雨气不打一处来,嘴上说得不过瘾,脚下也跟着闲不住,对着脚边的棺材板子一通乱踢,板子咚咚作响如同催命一般。
“事出必有因,如果真是像你说的司马家对瑛姑恩重如山,想必她也不会以怨报德,肯定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我看瑛姑不像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等回司马家好好问清楚了缘由再生气也不迟。”
小庄沉默半晌,这会儿听着谢诗雨怨念颇深,忍不住劝了两句,谁知道谢诗雨根本不领情,反倒觉得小庄是在拉偏仗,一味地向着瑛姑说话。
“你才见了她几面呢,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重情重义的?实话跟你说吧,这人以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绣娘出事,那就是她惹出来的,是她把绣娘叫去玉台山吃斋静修,结果一去十几天,最后她自己回来把绣娘丢了,家里知道后派出人去找了七八天,至今也不知道绣娘是死是活……还有范管家,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惨死山崖的,最后连个尸首都没找全,只留了个衣冠冢草草了事,说到底,这都是瑛姑惹出来的麻烦,如果不是她多事,绣娘和范叔根本也不必死,当真是一个丧门神毁了一屋人。”
“不管怎么说,她没打算伤害你,也好心好意地帮我们指明了出路,单就这一点,也得好好谢谢她。”
“我没你那么烂好心,对付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我自有主张。”谢诗雨说着,径直穿过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棺材,三两步跳到院子门前,想都没想便打开了院门。
不料,院门开启的刹那,一个黑影直挺挺地压了下来。
谢诗雨没有防备,惊叫一声赶紧躲开,“嘭”的一声闷响,一个圆滚滚的麻袋摔进院内,顺势滚了两滚靠在一副棺材旁,麻袋里还不时传出一阵阵“嗷嗷”的声响,只是这声音很轻,多少有点儿有气无力的意思。
“这……这是什么东西,这怎么,怎么还在动啊?”谢诗雨回过神来,指着鼓胀的麻袋眉头紧蹙。
“你怕什么,这光天化日的,总不能是恶鬼。”小庄冷嗤一声。
“应该是个活物,赶紧把麻袋解开。”关键时刻,高流冲舒扬使了个眼色。
事实果然不出高流所料,这麻袋里确实装着一个活物。
麻袋口的绳子才被解开,一只被勒住牙口的黑熊当即窜了出来。
这黑熊看着十分眼熟,就是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只。
而更为诡异的是,在麻袋里还捆着一个男人,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司马俊赌茶的汪有财。
只是这会儿的汪有财已然神志不清,看上去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