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鬼娘娘

黑黢黢的一张脸，皮肤皱皱巴巴地皴在一起，数不清的细纹与褶皱，看着像是用尖刀刻上去的，深一道浅一道，纵横交错，如同罩了一张渔网在脸上。

五官更是瘆人得紧，眼窝凹陷，颧骨凸出，天生一副厉鬼的长相。偏偏颧骨处又搽胭脂抹粉弄得粉红，映在黑黢黢的脸皮上格外骇人。

“你，你从哪儿来的？”看着眼前这个鬼一般的老妇人，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正好靠在身后棺材上。

“你这小子可真是分不出个轻重缓急，那丫头还在棺材里遭罪呢，你不关心她是死是活，倒先冲我这老婆子身上使劲，你是跟她有仇吗？我劝你最好先把棺材里那丫头给拽出来，不然那些畜生真发了色心，那丫头可就要成婆姨了。”老婆子轻笑一声，抬手往旁边的棺材上轻叩了两下。

听了这话，我急忙上前去掀棺材盖子，盖子才一掀开，一团黑影整撞在我胸前。

我一时不备，往后踉跄了两步勉强稳住身子，才要上前去拉人出来，不料那一团黑影儿再次冲撞过来，一头顶在我肋下。

好在我早有防备，稍稍侧开身子于对方擦身而过，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这黑乎乎的一团竟是一只半人多高的黑熊。

这黑熊看着野性十足，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眼珠子红彤彤的，也不管个三七二十一，回身就往四下里冲撞，就连站在一旁的老婆子都险些被黑熊撞倒。

“嘿，小畜生，来了老娘的地界儿，还敢跟我撒野！”老婆子被撞得恼怒，抄起手边的石头直接往黑熊背后扔过去。

老婆子看着瘦若，不曾想这力气却不比年轻人逊色。

海碗大的石头，用了全力往黑熊后背砸过去，那黑熊被砸得摔了个跟头，一头扎到在墙头下。

可老婆子还不死心，趁着黑熊没回过神来，抄起一根木棍又冲黑熊脑袋猛砸一棒。

“嘭”的一声闷响，响声为止，黑熊的脸上已经血染了半边。

黑熊被惹急了，发狂似地朝老婆子扑过去，见此情状，我飞身上前将黑熊撞开，随即摸出符纸糊住黑熊的双眼。

“破！”

一声棒喝，黑熊陡然一震，身上的蛮力瞬间卸去大半，顺势瘫倒在地，猩红的眼珠子也渐渐褪去了血色。

见此情状，老婆子急忙找来麻绳将黑熊捆了起来，我则赶到棺材前去搀谢诗雨。

可万没想到，方才还发出求救声的谢诗雨已然不省人事，虽说呼吸都还正常，眼睛也都瞪着，但因受惊过度，半天缓不过神来。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缓过来了，用不着这么担心。”见我蹙眉，老婆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

“您老见多识广，想必对这些事也都见惯了吧？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你这小道人可真会说笑，老婆子还没问你有何贵干，你倒先盘查起我的出处了，这不是反客为主了吗？”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烟熏的黑牙。

“反客为主？你是这宅子的主人？你可别蒙人，我知道西门村早就没人在了。”我斜了一眼老妇人，心中愈发疑惑。之前两个野小子说着西门村的人早都死绝了，怎么这老妇人竟还一直住在村里吗？

我正琢磨着，老婆子突然干笑一声，“你说得没错，西门村的人都死绝了，早就没有这一号了。”

“既然这么说，那你怎么还说这宅子是你的呢，这不应该是西门村的么，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当阳宅的时候，这宅子归西门村管，可成了阴宅以后，谁先来的，谁就是主子！这个院子里，我是第一个抬进来的，还是家里头花了钱抬进来的，所以这宅子自然就归我了。”老婆子仔细解释道。

“花钱？你把这宅子买下来了？”我愈发听不明白。买宅子葬坟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西门村的人都死绝了，那这老婆子又是找谁买的宅子呢？

“横死人不能进祖坟，可好歹我一把年纪，咋也不能随意往乱坟岗子一埋，小辈儿人有良心，找白帮那些抬棺的买了这个破院子给我安身，我这才有了这么个埋尸的地场儿。”

“这么说，这院子是从白帮手里头买过来的？可人家西门村这地界儿也不归白帮管吧？”早听说过西北的白帮人多势众，一般是一个城的白帮包揽一个城的白事，从死到埋再到往后祭拜，一应事物都由白帮来料理，单从规矩来说，白帮办事那是万无一失，妥帖到不能再妥帖，可要从收费来看，这兴造一场白事会的钱几乎就是寻常人家三两辈人的积蓄。所以这白帮虽能办好白事，可在西北地界的名声却并不咋地，许多人宁可偷摸着死偷摸着埋，也不想跟白帮打交道。

这老婆子看着落魄，可听她这口气，家里许还是有些底子的，不然小辈儿人也不敢主动找上白帮，还从白帮手里买下这院子。

只是，按理说是人死以后才置办阴宅，这老婆子还有口气喘着，怎么就被小辈儿人送到这里来了呢，难不成是送她来等死吗？

若真是这样，那这老婆子倒有些可怜了。听她这说法，她应该在这边待了挺长时间，少说也得有个几年了。

想到这一层，我不禁感叹一声。

“没来由地叹什么气呀，你是可怜我吗？告诉你，用不着，这年头儿死人可比活人舒服。”老婆子歪头斜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

“您老应该在这儿很多年了吧，想必对西门村的事也都了解透了……”我试探着从老婆子口中套话。

老婆子看穿了我的意图，她稍稍一顿，直言道，“行吧，想问什么就直说，今天在这儿碰上你也算是个缘分，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好，那我想先知道您是谁？”

“身份？这东西不重要，死了就是一捧土，不入土就是半条魂，名姓我早就忘了，倒是白帮那些混账给我安了个诨号，管我叫什么鬼娘娘，也都随他们去了。”老婆子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