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俗物
事不宜迟地站起身,王婉婉便把孩子塞进桃花怀里,“照顾好念儿,我出去一趟!”
“小姐!哎,小姐您去哪呀!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桃花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婉婉已经提着裙裾跑出了门。
凭着记忆一路狂奔,王婉婉终于在宰相府门前停住了脚步,喘了口粗气。
当今皇上仁慈,恩典相府的冥奠举行十日,举国百姓皆可到相府门前拜祭。
只不过这才第七天,纵然相府依旧素缟飘摇,却门可罗雀。
此情此景,不禁让王婉婉一声叹息,她爹算是兢兢业业了一生,身后也不过如此,还真是世态炎凉。
抬眼,便见一人从府中走出。
王婉婉见到他,立马一扫凄凉,欣喜地朝他飞奔了过去,“兄长!”
“胡闹!”
这一声呵斥,让王婉婉一下子刹住了飞奔的脚步。
看着神情严肃朝她快步走来的王浩仁,不禁泛起了疑惑。
“兄长?”
记忆里,她的这位兄长从小都十分疼爱她这个妹妹,替她受罚,还总从集市上淘些新鲜玩样儿哄她开心,甚至豪掷千金从西域商人手里买了块长达三米的翡翠屏风给她当嫁妆,让她成了这上京城里最风光出嫁的新娘。
怎么今天,口气如此严厉?
王婉婉愣在了原地,只看着王浩仁阴沉着一张脸朝她走过来,谨慎的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语一声,“进去说。”
王浩仁走得奇快,似乎生怕被人瞧见似的,王婉婉只能紧紧跟着他悄无声息的进了相府。
府里倒是不算冷清,熟悉的家丁们依旧各司其职的干着手上的活,见到她刚要上前行礼,就被王浩仁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疼!兄长,你拽疼我了!”王婉婉带着些娇气开口。
平日里总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王浩仁,这一次却没有顾及开口喊疼的妹子,快速的将她拉到一处清净之地,才松开了她。
揉了揉已经被捏红的手腕,王婉婉完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自家兄长。
昔日的王婉婉是个宁愿伤害自己一千遍也不愿伤害别人一回的烂好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做什么对自己兄长不利的事情呢!
可王浩仁的表情,又分明就是有什么很严重事情的样子。
刚准备开口询问自家兄长这到底是怎么了,王浩仁就抢先一步开口骂了起来,“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哈?”
王婉婉震惊,从小到大都没对她说过一句硬话的哥哥,现在居然在劈头盖脸的骂他!
“父亲走了!现在顺王是我们王家最大的靠山,巴结他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能!怎么还能!哎!”王浩仁恨铁不成钢的骂着,欲言又止地说不出一个“休”字来。
王婉婉听到这里,心下就已经了然了。
看来,早上王府里的事情,她这个兄长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而且持有非常明确的不赞成态度,不赞成的理由,也很明晰。
“我怎么不能休掉他!呵,靠山?他能在父亲的头七就罔顾人伦的娶新人入府,兄长难道还觉得他能成为你在朝堂上的靠山?”王婉婉冷声反问。
萧君昊连她都不在乎,又怎么会提携她这个不中用的哥哥。
“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还是顺王!你和他是由皇上亲口赐婚的,他身边的女人再多也动摇不了你王妃的位置!若他日他能继承大统,那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们王家必能恢复父亲在世时的风光!”
王浩仁激动的开口,这几天相府的变化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自知能力有限,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父辈的成就,但如果能成为国舅,那么即使碌碌无为,也会依旧有无限的风光。
面对一心想搞裙第关系的王浩仁,比起伤心,王婉婉更多的是失望。
想她兄长刚入朝堂时也是如父亲一般的傲骨忠良,竟不知何时,已被官场的不良风气浸润,变成了一个要拿妹妹不幸的人生换荣耀的俗物。
真是不知道是他比较可悲,还是默默承受这一切到死亡的那个王婉婉更加可悲。
想到这里,王婉婉不由的唏嘘了一声。
正如萧君昊不会是王浩仁的靠山一样,如今只剩下王浩仁的娘家,也断然不会是她的靠山了。
休夫这事儿,还得再想办法。
“婉婉,就算是为了王家,为了父亲,回去跟顺王认个错,不要再和他置气了好不好!”想到自己的仕途还系在妹妹的婚姻上,王浩仁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些,拉起通红的手腕抚摸了两下,对自家妹子“规劝”了起来。
王婉婉皱着眉头抽回了手,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世上除了编撰法典的人能解释法典,还有能解释法典的,那就是使用法典的人。
踏出相府的门,王婉婉便朝着新的目的地走去。
上京城府衙,这是上京城中最依法判事的地方。
国法典扉页便又皇上亲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于上,次页又言明:举凡栾国民众之事,皆依法典,由各级府衙依法仲裁。
即便萧君昊是王爷,依照国法的说法,她一样能够申请府衙进行仲裁,让她休夫。
刚走到府衙,就发现这里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一大堆人,而且一个个都踮着脚伸着头朝里头看,好生热闹的样子。
看来,府衙正有案子在判。
她正好看看这古代的府衙,司法水平到底如何!
这么一想,王婉婉就使出浑身力气,挤进了密不透风的人群中,还左冲右突的挤到了前排。
只见公堂之上,一农妇模样的女人跪在地上直喊“大人请替民妇做主啊!”
旁边不远处一中年胖男人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拿着薄薄一张纸,侧身看着农妇,时不时瘪嘴露出嫌弃的神情。
堂上坐着的那位留着两撇小胡须的府尹大人,也是眉头深锁,摇头晃脑,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妇人身边还跪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稍微大些,虽然跪着,却梗着头恶狠狠的盯着拿烟枪的男人,另外一个是和念儿差不多的小姑娘,脏兮兮的,正低头玩着面前花篮里的花瓣。
“兄弟,兄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光看公堂上的人,王婉婉实在无从知晓具体情况,只能向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大哥打听起来。
“刚来吧!我给你说啊,跪着的那个,叫张翠红,和她男人王大力在城外有三亩花田,靠卖花为生。站着的那个,大赖李。这王大力刚得痨病死了没几天,大赖李就要涨地租,人孤儿寡母的,日子本身就不好过,更何况离租约到期还有半个月呢,现在让她们拿钱出来或者把地收走,可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大哥一边说一边摇头,言语间不乏对农妇的同情。
王婉婉听罢,不禁皱了皱眉,这案子不是显而易见的好处理么?府尹又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