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关于信任
林立带二人来到自己的住所，这是一个小院落，相对独立的，只有一道月亮门连通外面，招呼二人落座，告了个罪，出去安排一桌酒菜来。
“爹，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骗我们，咱们商贾，什么时候被官府正眼看过？更不用说是侯爷这么大的官了！”卓丝雨恢复冷静，越想越觉得不可靠。
卓平也觉得很不合理，难免担心起来。
“丝雨，那你说怎么办？”对女儿的话，卓平也觉得有道理，在卓家，要说眼力，卓丝雨是最好的，比起他哥要强上不少，连卓平自己都自叹不如，这也是他总带着卓丝雨出来的原因。
“这样吧，今晚我们先住下，明天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儿。”卓丝雨道。
“那我还答应与杨先生合伙，怎么办？这话都说出去了！”
“这倒是个问题，既然如此，当改变在周至做买卖的计划，我们去长安去！”卓丝雨道。
父女二人在屋里说话，却不想林立在门外听了个真真，对于他们的担心，林立首先感到愤怒，少爷身段都放这么低了，怎么还不是好人了？
愤怒的同时，也表示理解，但是他对卓丝雨那一丝好感，也消失不见了。
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林立推门而进，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老哥，得等一会，酒菜马上就来！”
“有劳小哥了！”
“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
彼此有了芥蒂，这话聊起来就有点尴尬，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冷场了。好在酒菜及时地上桌，林立换了心情，再度恢复笑容，热情地请父女二人喝酒吃菜，卓丝雨推说不胜酒力，他也不劝酒，勉强招呼好二人吃饱，三人便分开了。
林立看着杯盘狼藉的战场，心里叹口气，琢磨着杨天与房遗正应该谈完话，便起身去找杨天，向他汇报这个情况。
“少爷，这事我们如何处理？”
杨天没觉得人家担心得不对，这在后世，合作之前，不都得看看人家有没有资质么，什么营业执照，乱七八糟的资格证，法人证明什么的，这些东西，是互信的基本保证。这是杨天头一次在大唐遇到这种信任危机，觉得还挺有意思，一点也不生气。
“林立，你再去把他们请来一趟！”封建社会，合格有见地的商人应该珍惜一下。
在杨天看来，卓平一家，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满怀担忧的卓平正准备宽衣入睡，门外又传来林立的声音。“老哥，睡了么？”
“小哥，有事么？”
“侯爷有请！”林立道。
卓平面如土色，还以为杨天他们见“阴谋败露”，准备用强了呢。此时听到动静的卓丝雨从里屋过来，“爹，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杨先生请我过去！”卓平道，“丝雨，我走后，你立即和强子离开，货物什么的都不要，立即回蜀地，再也不要回来了！”强子是他们随行的保镖。
“爹，女儿怎么能单独扔下你不管？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要用强，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么？”卓丝雨道，“左右都逃不掉的，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的嘴脸！”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卓平长叹一声，明白卓丝雨分析的“有道理”，穿戴完毕之后，父女二人出了屋。
“二位不好意思，事关重大，少爷不得不连夜请你们过去！”林立道，“请跟我来。”
父女二人如赴刑场，迈着大义凛然的步伐，紧随林立身后，这一次，林立没有带他们去会客厅，因为杨天要在书房接见他们。
“少爷，人带过来了！”
“嗯！”杨天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卓平的不安，以及卓丝雨的桀骜不训般的眼神，“请坐！”
“不必了！”卓丝雨道，“现在太晚了，有什么道道就划下来吧，我们接着就是！”
“还挺有性格！”杨天笑道，“不过，你们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难道不是吗？”
“自作聪明！”杨天看了卓丝雨一眼，“卓掌柜，你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卓平依言前进几步，卓丝雨怕父亲吃亏，也跟了上来，杨天也不在意。
书案上摆着杨天周至侯的印信，还有朝廷正式颁发的官凭，李世民的宝印谁敢造假，那鲜红的大印比一万句话语都要有力。
卓平这才知道，杨天说得都是真的。
卓丝雨惊讶的嘴张老大，“我真的自以为是了？”
“侯爷，草民糊涂，草民糊涂！”卓平吓得跪倒在地，卓丝雨也慌忙下跪，不敢再看杨天，生怕人家一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知道自己错了？”
“侯爷，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卓平道，“这都是小老儿自己糊涂，与小儿无关，请侯爷放过小儿！”
杨天不语，林立也不说话，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书房之中，卓平汗如雨下，“完了，完了，得罪了侯爷，这下全完了……”
“不，都是我胡乱猜测，让爹误会侯爷的，要罚就罚我，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卓丝语道，“一切与爹无关！”
“好一个父慈子孝！”杨天笑道，“不过很可惜，朝廷法度所在，不是你一句与谁无关就可推卸的！”
卓平如同没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噗呲！”林立实在憋不住，一声笑出来，让杨天完美破功。
“对不住，少爷，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林立捂着肚子蹲下，想笑不能笑，憋得肚子疼。
杨天白眼林立一眼，换了一副表情，起身扶起卓平，“卓掌柜，谁说我要罚你们了？给你们看我的印信官凭，不过是打消你们的顾虑而已，让你们受惊了！”
“你，你，你怎么这样？”卓丝雨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来。
“那你认为，本侯应该如何？”
确认了杨天真的是侯爷之后，卓平反倒安心下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两万贯还是值得花的，哪怕是成本回不来，与一位侯爷攀上关系，对一个商贾而言，无论如何都是笔好买卖。有了官方背景，做起生意来那是无往而不利。
想当年在宋代，商人们争相与朝廷命官结交，就能说明真的有好处。
两万贯亏吗？真心不亏。
卓平从蜀地带来的商品是茶叶，此时饮茶之风还没有完全普及，但是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却是离不开的，南方茶叶有他们那儿很有市场。
南方茶叶只要运至长安，想亏本都难。
杨天知道人家来卖茶叶，很是高兴，连忙让卓平弄一点样品过来，结果令人失望，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妙茶技术还没有，茶叶较原始，是煎茶，需要复杂的手艺，搭配各种东西进去，才能喝。煎茶味道十分丰富，杨天喝过一次之后，便再也不喝了。
好吧，杨天对这样的茶很不感冒。
“侯爷，这是蜀地最上等的茶，那帮蛮夷很喜欢的！”卓平不无骄傲地说道。
“卓掌柜，你家没有新鲜茶叶？”
“没有。新鲜茶叶是运不过来的！不过我听说在始平县有一周姓人家种了一百亩茶，不过现在是冬天，叶子都老且苦涩，做不得茶，等到明年开春就有了。”
“这样啊，林立，你留意一下，看看那姓周的能不能卖给我们！”杨天转头对林立道。
“好的少爷！”
“侯爷，您要喝茶吗？”卓平道，“小老儿送你一些不就可以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的茶还是卖给突厥或者西域人吧！”杨天笑道，“我要的茶叶不是这样的，是炒出来的茶！”
“茶叶还能炒？没听说过。”卓平摇头道，“侯爷，这茶叶怎么个炒法？”
“呵呵，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不能白白告诉你！”杨天笑道，“这个是赚大钱的买卖，你懂得！”
“侯爷，当真？”
“还能骗你不成？”杨天道，“可惜没有新茶，要不然我炒制一些，你尝尝就知道了！”
“侯爷这么说，小老儿都迫不及待地想尝尝了！”
“是吗？这个好说，要不这样，你回蜀地之后给我寻一个茶园，规模要大一些的，我把它买下来，明年炒出新茶之后，送你一些！”
“侯爷，炒茶真得那么好？”卓平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不错！”
“侯爷，不如这样，咱们合伙，你出技术，我出钱和人工，怎么样？”
“你卓掌柜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杨天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这样吧，这茶叶炒制之法可以给你，不过我要四成股本，你六我四！”
这个价位，如果扣除各种成本的话，二人基本平分收益。
“四成？不过小老儿有条件！”
“请说。”
“侯爷，小老儿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我的条件是，如果炒茶不如煎茶，咱们这合伙就不算数，如何？”
“可以，不过那样的话，我要再加半成的股本！”杨天道，“作为不信任我的惩罚！”
“好！小老儿同意！”
多年以后，卓平想起这次谈话就懊恼不已，当初怎么就谈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