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庄子上
楚舒玄没有让沈筠曦送,让她好好陪着沈筠宁,就走了。等回到卧房,沈筠宁已经睡着了。
廊下那个叫李留的,还跪在柱子旁,吓得瑟瑟发抖。
“你过来。”
李留想了想,不敢起身,爬到沈筠曦身边磕头:“大小姐。”
“李留,是李家人?什么时候上京的?”
“奴……是老夫人远房侄孙,未能脱奴籍。去年秋分那阵子,奴一家子上京投靠老夫人。”李留老老实实,回答完又继续说,“年后,老爷说二少爷这儿的仆从不尽心,让奴来这里伺候。”
许宏河的母族李家,曾在连续三年天灾时无可依,家主带着全族自卖为奴。还是七八年前,许宏河当上兵部尚书之后,才替李家更改籍契,恢复白身。
他抬头觑了眼沈筠曦,连忙又低头磕头不迭:“大小姐饶命,是奴不好,今儿……是奴撒了谎。”
沈筠曦坐在长廊的边上,淡淡看着他,手在膝前轻轻点了点,什么话也没说。
李留额上的汗珠直冒,磕头声愈响,可多的话,他一句也不说。
“行了,你起来吧。侯爷还病著,阿松伤成那样伺候不得,你进去伺候侯爷。”
想不到小姐还让他进去伺候,李留眼泪涌出来,又忍不住啜泣。
沈筠曦可没管他,起身走到前面,喊来侍卫:“你带几个人,去李家将李勋拿住,责打三十大板,不要让别人动手,我要你亲自来打。”
“属下遵命。”
“若是李家不从,你便说是我说的。说我与侯爷从母姓,是先皇的意思,他胆敢藐视先皇旨意,乃大不敬。”
安排好这一切,沈筠曦头脑有些发胀。重生不足一日,这身体昨日受了伤还虚得很,想的东西多,也的确太累了。
只是等躺在床上,沈筠曦又怎么都安心不下来。她的连番动作,都是与许宏河对着干的,可是她将将及笄,宁儿还那样小,若许宏河再狠心一点,他们是防不胜防。
要怎么做呢?
前世娘亲缠绵病榻快五年后才过世,过世后不足半年,她在东宫便得到消息,说弟弟叛国。等她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被乱箭射死,到底是什么缘由,她全然不清楚,只知道那时候,许宏河已经被皇上受封新的忠原侯。
也是可笑,寻常都是儿子从老子手上承袭爵位,忠原侯府却是倒了个个。
沈筠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回忆起她不愿意回忆的东西。她亦是死不瞑目的,在许宏河的安排下嫁入东宫,弟弟死后,太子与她的那点面子情都没了。
她帮许宏河拿到太子收买重臣的证据,东宫被许宏河包围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那是她的父亲,一定会来救她的。可没想到,等待她的,是生父亲卫毫不留情的刺杀。
有太多搞不清楚的东西,可是回想前世的种种,沈筠曦没办法再相信许宏河。就如她脑海里时常浮现的文字内容一样,或许在许宏河心中,母亲,她与宁儿,根本就不是亲人。
翠竹掀开帘子走进来,站在珠帘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过来。
“什么事?”
“姑娘,老夫人那儿,请您过去一趟,许是为了……表少爷的事情。”
老夫人李氏,是许宏河的母亲,他是入赘,但沈筠曦也称呼李氏一声祖母,且除了生病,晨昏定省不曾落下过。
昨日她将许芸柔推落水中,今日又让侍卫打了老夫人的亲侄孙,这般了不得,也难怪李氏要来喊她了。
沈筠曦敛眉冷笑:“让人说一声,我受了伤身子不适,需得静养。”
表少爷?许家是仗着许宏河,好歹有几分说法,李家算什么东西?
“对了,让人安排一下,下午我要带宁儿去庄子上。”
翠竹微愣,连忙问:“姑娘去庄子上做什么?可是想念夫人了?”
沈曼是去年秋天去庄子上养病的,算算时日,已经有四个月了。
想母亲是真的,更要紧的是,沈筠曦要将母亲接回来。至少目前的情况看来,许宏河非常忌惮母亲,只要母亲还活着,许宏河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二少……侯爷身子不好,现如今的天气也不算好,恐怕经不起路上的颠簸。”
翠竹忧心忡忡,昨日姑娘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她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姑娘不再像从前那样,受了委屈只是忍着,担心的是,姑娘这样,老夫人和老爷,可都要不高兴了。
沈筠曦也没有多说,只让翠竹去安排。用过午膳,就带着沈筠宁上了马车走了。等西院的李如梅得到消息的时候,沈筠曦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李如梅,就是许宏河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许芸柔的生母。据说他们是自幼定亲,许宏河迎娶沈曼之后,李如梅并没有退亲,而是自甘为妾——当时可算不得妾,许宏河是入赘的,哪有资格纳妾?
总归就没名没分,跟着许宏河做了个外室。
“大小姐没说一声就走了?”
丫鬟点头:“回夫人的话,大小姐带着二少爷,还带着一堆侍卫走了。听说是去庄子上了。”
床上养病的许芸柔咳嗽一声,激烈的挣扎起身,指著外头说:“娘,你看看她现在有多嚣张?你现在相信了?昨日她就是那样,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拖出去扔到水里。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她万分委屈,昨夜与爹爹哭诉,可爹爹反过来,还说她生事端。
“现下她出门,可连声招呼都不跟你打了啊。”
“她作何要同我打招呼?”李如梅反问,“我一个妾室罢了,她去见她母亲,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娘!”
李如梅替女儿掖了掖被角:“柔儿你要记住,你是京城第一女郎,从你到这忠原侯府来的第一天,就得记清楚了,你是贵女应当端庄温柔。旁的事情,交给你爹爹与我就够了,明白吗?”
“你不是说,我比她好看比她大方,将来这一切,都该是我的吗?”
“那是将来。”李如梅认真劝诫,“柔儿,你爹爹总是同你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如今我们最要紧的,是忍耐。”
许芸柔哭着扑到床上:“可是要忍多久啊?我已经忍了她整整九年了,忍够了!就算我样样比她好,出去的时候,人家都只围着她哄着她,同样是爹爹的女儿,就因为她姓沈?”
李如梅握住女儿的手,目光闪闪,看样子,沈筠曦与沈曼一样,是个沉不住性子的,真是天助我也。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成为这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