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比琴
“她及笄了，不是小娃娃。”
楚舒玄烹了茶，一壁抬眉往外看过去。他记得她幼时，穿着火红衣裳，扑进师父怀中的模样，后来她甚少出门，即便宫宴上见到了，她也总是垂著头，眉眼总是淡淡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大抵是师父忌日那日，他去侯府的时候，再次看到她。她同之前没有区别，但眉宇之间的刚毅，与师父那样相似。
只是相似，今日，却更浓烈。
她张扬华丽又嚣张，叫人一眼就看到她的好看。可她从来都是好看的。
楚舒玄淡淡摇头：“不必。”
楚风顿了顿，加上一句：“舒玄，你不怎么关注女郎们的事情，可能并不清楚，你师父的那个孙女，可是有个十足的名号在头上呢。她们都喊她草包。”
“嗯？”
楚舒玄微微蹙眉。
“寻常女郎多少有些技艺在身，她却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哦，勉强会抚琴，但好似那琴艺也并不怎么拿得出手。”
楚风二十有一，去年母亲已经带着他来看过，自是看到沈筠曦是如何丢脸的。去年的沈筠曦，最拿手的是抚琴，便是这抚琴一样，她也是垫底的那一个。
倒不是说真的差到什么份上，只是敢到女院报名的女郎本事决不会弱，对比之下，沈筠曦自是不够看的。
“草包？”楚舒玄嘴里念著这两个字，旋即冷笑起来，“陶冶情操原不在好与坏，可这些莫名其妙的比试，却将这些分了三六九等，便如人一般。”
他站起身要走。
“舒玄，你去哪里？还没开始比呢。”楚风连忙追上去。
楚舒玄淡定的说：“既然今年，是最后一年的比试，自是不能错过。走吧，去前面看吧。”
楚风跟着出去，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
是呢，楚舒玄是皇上最疼爱的幼弟，虽说并无实权，但只要他说一声，京城书院每年的女院比试，便会直接取消了。
两个人又回到看台上，这边都是郎君，楚玉衍与楚玉淮见皇叔过来，立刻自动的让出位置，连带着也给楚风留了个位置。
楚玉衍眉宇间有些不耐，虽说这个皇叔，比他只大了五岁，但父皇对皇叔原比对自己要好，便是他也只能避其锋芒。
偏偏除了皇叔之外，还有楚风，一个郡王府的世子，也因与皇叔关系好，几乎可以凌驾在他的头上。
他转头一瞧，却见二弟楚玉淮，仿佛是故意要与他隔开一般，特意多空了一个位置。他更不高兴，顾忌著皇叔在场，只能忍着怒气，就要坐下。
“大兄。”楚玉淮立刻伸手虚扶一番，“大兄同我坐吧，我刚刚瞧见顾夫人了。”
顾大夫人既然来了，顾文渊自然也会来。
楚玉衍心中更堵，楚风是皇室子弟，算是他的堂弟，让一让也无妨，顾文渊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他让？
他抬眉，恰好看到皇叔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他一个激灵，立刻起身，多让了个位置。
看台的暗藏机锋，备考处却是瞧不见的，比试的贵女们已经开始分组了。
第一场比试的，是琴。贵女们两两相对，分出胜负之后在两两相对继续下一轮。
音律是京城贵女人人都要学的东西，报名的人最多，往常每年的比试，都有十数人报名。而今年因为沈筠曦报名，也多了几个原本觉得没必要凑热闹的，起著哄一起报了名。
今年抚琴一项报名者，有二十一人。
恰好，就多出一人。
许芸柔是五届第一，按道理是她免试，只用参加最后一场即可，但她“贴心”的上前，牵住沈筠曦的手。
“姐姐莫要怕，我与你同试，到时候你跟着我弹就可以了。”
去年，也是这样。许芸柔看着是好心，毕竟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有十人，这十人是不必相互比试的，自是没有个最差的出现。
但是，许芸柔乃第一，而沈筠曦最差，两人高下立现，沈筠曦哪里跟得上许芸柔？只须臾间便落了下风，成了在场之人的笑柄。
沈筠曦懒懒的说：“今年多出一人，若我同你比试，倒有一人被排除在外，不大合适。这样吧，你们先比，我直接比最后一场就可以了。”
贵女们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这沈筠曦去年的脸丢够了，今年还知道迂回，不敢第一场就跟许芸柔比。但是这样拖延又有什么用？前面即便不比试，最后也是同许芸柔比，丢脸的还是她。
成灵灵的琴技不错，见状连忙上前，小声与沈筠曦说：“曦儿，不若我同你比？”
她是真的好心，打算比赛时放一放水，不叫沈筠曦输得太难看。
沈筠曦依旧摇头，环视一圈：“怎么，非得要我比第一场？还是说，你们怕了？”
抚琴的比赛，只有第一场刷下来的人，不再进行第二轮。后面的人，却是要评出一到十一的等级。也就是说，沈筠曦如果没拿到第一，是还需要同其他九个人分出胜负的。
此刻她这样有信心的这么说，在场的贵女都不相信，但仔细一想，她们水平相差不大，比试起来有意思些。而又有几个跃跃欲试，觉得今年进益很多，可以试着挑战许芸柔。
若让许芸柔最后上场，她们的机会，不就少了很多了吗？至于沈筠曦，让她最后比试，也让她最丢脸。
于是，报上去的时候，大家一致同意，让沈筠曦成为那个幸运者。
这个消息传出来，两边看台上的人都窃窃私语。右边坐着的，多是各家的夫人，都知道沈筠曦的能力，看向她的目光，便都带着鄙视。
反正她也不重要，以前嘛，她虽然没能力，但好歹是侯府嫡女，又安分守己，也有不少夫人盘算著家中没能力的幼子或者庶子。可今儿瞧见她张狂的样子，夫人们则甚是不喜，直接将她排除到儿媳候选人之外了。
比试正式开始，第一轮都是同样的曲目，很快就分了胜负。同许芸柔比试的，本就是个琴艺不甚出众之人，失败了，她也落落大方，拱手行礼，宠辱不惊的态度，倒是引得大家高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