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那些表哥与表妹（一）

萤火虫伴风而舞，碧绿的光芒映在湖面，余归晚起身站稳，竟有种置身星河的错觉，浮动的光点擦过两人飘扬的衣袂，她伸手，还真拢捉到了两只。

余归晚以手为笼，转身捧到了酒鬼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灵动的眼睛闪了又闪，如邀赏般的道，“厉害吧？”

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映在青年深邃如墨的眼底，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头猛地一阵颤栗，似乎回到了年少轻狂的那段时光。

风没有停，将两人的发丝扬到了一起，余归晚收回手掌，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有什么东西，热烈的咆哮着想要从心中喷涌而出，她攥紧衣角，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那人清冽有力的声音。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谢思忠捏紧拳头，赶在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之前，转过了身，在余归晚看不见的地方，手指颤了又颤，若他只是谢思忠，他定然……可如今的他，怕是什么都给不了。

余归晚愣愣的看着他，眸中闪过失望，却什么也没说，任他将自己送了回去。到闺房后，她压住心中翻涌的情感，清冷矜贵的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淡漠的疏离，“今夜之事，属归晚逾越，还望小谢将军莫要酒后多言，以免影响彼此清誉。”

“好。”谢思忠胸口一滞，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后，毅然转身，从窗口越了出去。

余归晚上前关好门窗，倚着小榻缓缓坐到了地上，月光照在窗子上，透亮的光把万物的影子拉长，她缓缓抬手，想要抓住屋内还残留着的旖旎酒香。

翌日清晨，尚在梦中的余归晚还未睁眼，便被贴身侍女柳玉拽了起来。

“小姐快起吧，夫人已经叫人来催几回了。”将她拽起来后，柳玉直接用温热的帕子往她脸上擦了擦，边擦边道，“表公子已经到了，正在前厅陪夫人说话呢，奴婢知道您不愿意，但咱好歹也得去见个礼儿……”

余归晚本还昏沉着，在听到表公子三个字后，瞬间就清醒了，“母亲真把表哥叫来了？”

“是呀，表公子可是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呢，听说姨夫人也来了，小姐若不去，姨夫人可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柳玉说完，冲外面捧着衣衫首饰，热水羹汤的侍女们招了招手，“你们还不进来，手脚都麻利些。”

看着镜中的自己，余归晚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不是谢思忠，她也决不对不能把自己折在表哥那个庸才身上。

现下天气炎热，她的一应衣衫都换成了蜀锦和蝉翼纱等舒适透气的面料，因着身上的伤口还在用药，未免洇色，余归晚选了件橘色滚金边的对襟比甲，下裙是羽白遍地缠枝绣石榴花的样式，最后又披了件淬烟对襟薄纱衣，梳上堕马髻，她拦住了在发间试钗环的侍女。

“戴那支白玉华胜吧。”

梳妆的侍女顿了一下，愣道，“那白玉华胜是去年打的，有些旧了，小姐若想戴华胜，用这支金蕊海棠的如何？”

柳玉见状，伸手拍了下那侍女的头，温声斥道，“你这蹄子，小姐说戴什么就戴什么，还不去拿。”

侍女喏喏的应了一声，跑去找了，余归晚叹了口气，倒不是她喜欢旧东西，实在是姨母家的表妹，每次看到她戴新首饰，都会想尽办法要走，她碍着身份，给就给了，可是那表妹贪婪不知足，去年竟要了她头上一整套的鸽子血头面，若不是母亲在那里，她非叫人把姨母一家乱棒子打出去不可。

发饰虽不是时新的，但胜在她容颜出众，不靠珠翠也能姿容赛娇蕊，收拾好行妆，余归晚匆匆用了两口子粥点，便带人去了前厅，还未进门，便听到了一女子尖锐讨好的声音。

“姨母，归晚姐姐病中难免无聊，不如就让我留下住一段时日，陪她解闷儿吧，顺便也让我孝顺孝顺姨母！”女子上着水红色立领长衫，下穿了条淡黄色绣凤仙花的石榴裙，端的一派小家碧玉，眼中却透露着市井算计。

“哎哟，你瞧着孩子，亲娘都不孝顺，光想着她姨母和表姐了。”一中年妇人的声音紧跟其后，竟是越过余母自己做了决定，“好好好，既然你想孝顺，那就同你哥哥一起留下吧，也好做个伴。”

“谢谢母亲，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姨母的。”

余归晚在外面听的一阵火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硬生生压下了这口气，派了一人先进去通报，自己则缓了脚步跟在后面，这是场恶战，她不能先乱了阵仗。

宋府，顾柔嘉正坐在小榻上置气，还不是她那便宜夫君，昨日说是去忙，竟忙了一夜未归，今早起她见到那常青小哥，问了才知道，那人昨夜回来了，却连声招呼都不打的睡在了书房，她本想着等宋轻舟自己来交代，没成想，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就又出府了！！

“小姐，姑爷定是有急事，否则……”银月想劝和两句给姑爷开脱，奈何脑子转的慢，想了一圈也没说个所以然。

“罢了！”顾柔嘉锤了下茶几，他去干什么回不回来跟她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挂名夫妻而已，想通这一点，她整理好心情，从小榻上跳了下来，“去给母亲请安吧。”

刚好说一说她要请表妹入京来玩的事。一进院子，便听到了宋母不知跟谁的谈笑声。

“上次她表哥大婚那丫头就没来，也好，既那家毁约在先，咱家也看不上他们，便叫那丫头过来，我帮她物色物色。”

“夫人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说起来，咱家公子跟表小姐可是亲的很呐，公子还病着的时候……”

顾柔嘉挑开帘子，见谈笑声戛然而止，便抬眼扫了扫立在小榻旁的王嬷嬷，接着走到当前，冲宋母行了个礼，“母亲万福。”

“刚好有桩事跟你说，你就来了，快坐。”宋母笑的和蔼。